根据之前的经验,黄昏之前,恶灵不会出现。

吴非坐在教室里，左手撑住左半边脸颊,看着练习册上的解析几何出神。

窗外的蝉叫得聒噪，教室天花板上悬挂着的老旧电扇拼命地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高中生活已经过去太久,原本觉得清晰简单的、看一眼就能马上写出解题思路甚至直接说出答案的数学题,现在已经看一眼就觉得犯晕。

虽然回忆一下其实还能回忆起来一些相关内容的。吴非高中时候数学不差,高三的时候满分150的卷子，无论大考小考，是难是易，他从来没下过140。不过正经高考的时候有道题让算十个数的平均数，他算错了,只考了148。

吴非在昨晚的聚会上听说,系统也不会让计划者在关卡内完全处于劣势的地位,所以每个计划者在度过关卡内第一晚之后，都会激活一项特殊能力。

而此时吴非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看着自己新获得的特殊能力，不由凝噎无语：这项叫做“白日见鬼”,解释为“能在白天非灵异事件触发情况下看到潜在的恶鬼”的特殊能力,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很友好——能看见“对方”却对其毫无办法，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太妙的一件事,还不如索性眼不见为净。

他刚想关掉通讯器,突然看到一条未阅读的系统消息：

“您在系统商城所购买的恶魔趣味换装道具、xzx经典款星辰夜空（可自定义星辰砂纹样）典雅正装套装已经签收,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恶魔趣味换装……星辰夜空典雅正装套装……五星好评……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什么时候买过这些东西？

因为听说过青铜段位时系统商城内开放的都是些华而不实、或者性价比较低的无用的东西，吴非之前一直连卡都抽不起，也自然没有去系统商城转过。

他顺着消息提示打开了从来没有光顾过的系统商城，在个人交易记录中很容易就找到了仅有的几件显示“已收货”的商品：

商品名：恶魔之角（可自定义款）

商品介绍：一款性价比极高、可塑性强、充满个性化的魔角，限时优惠，只卖低等魔角的价格。只要您的动手能力足够强，甚至可以将它改造成高等魔角的样子！带上神秘的魔角，散发你的邪恶魅力，去讨取爱人的欢心吧！

商品名：恶魔耳魔法药水

商品介绍：变身恶魔的基本款道具，抹上之后只需五秒，你就可以拥有一双充满邪恶魅力的恶魔之耳！

商品名：恶魔美瞳（暗金色）

商品介绍：虽然是价格最低廉的美瞳，但是请相信它的效果不会输给任何一款高级双瞳变色魔药哦！如此会省钱持家、又常保持生活新鲜感的你，一定能凭借如此邪恶可爱的恶魔造型让ta更加喜爱你！

全部看下来后，那件标注着“商城新人一折特惠”的xzx经典款星辰夜空典雅正装套装竟然是其中最正常的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确实不算贵，全部加起来也只需412元，还不够他抽半张卡的——吴非悲伤地发现，在抽过一次卡之后，他抽第二次卡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024元。

虽然在第一关里有获得一次免费抽卡机会，但露露小姐也说过他如今使用这次机会是浪费。吴非一向善于忍耐，所以他很沉得住气，并不准备现在就把这次抽卡机会用掉。

只是想不明白沈行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

吴非看着那句“散发你的邪恶魅力，去讨取爱人的欢心吧！”，发散思维地想着沈总总不会是突然在这关卡里看上了哪位契约者吧？

不过他又觉得不可能，他们沈总不像是这样的人。

吴非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翻着系统消息，发现在“满意请给五星好评”上面还有另一条被他忽略的消息：

“身份卡切换提醒：您的契约者身份卡已由【r级：人族总裁】变更为【n级：人族欺诈师】。”

……沈总这到底是做什么了啊……

为什么要换这张n卡身份……

按道理讲，n卡的战斗力不是还不如r卡吗？

吴非不得其解地微蹙着眉头，望着看似空无一物、其实竖着立体虚拟屏的书桌发愣。

他突然油然而生一种类似“给老婆办了信用卡副卡，然后就开始不断收到银行消费短信提示，而我却完全猜不透老婆到底买了些什么——虽然我总觉得我家什么都不缺呀，但是老婆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的迷惑感。

而最为感到震惊的则是同时关注着两边进展的直播间观众们：

“非非这里的消息提示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沈总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假的？！！！他其实根本没有新卡，用的是那张n卡？！！！”

“好像没错，是这个意思……而且沈总买的都是系统商城里最便宜的或者是搞特价的恶魔cosplay道具，因为最有辨识度的衣服和角的样式都是沈总自己diy的，所以竟然没有被认出来……”

“……沈总手工真好。我姥姥说她姥姥的姥姥说过，手巧的人能干，会持家，娶回来准没错。”

“我、还是、有点、难以相信……恶魔、的外形、竟然、全是假的……用的还是最廉价的道具……”

“也不是全是假的，沈总的脸身材和气质是真的。”

“我好像有点猜到沈总要做什么了……”

“沈总是真的强啊……”

“这哪里是总啊，这分明是神啊[putong跪下.jpg]……”

“我以前也参加过最终计划，没过两关就被淘汰了，但我记得商城里是有卖恶魔之翼的，沈总怎么不买？”

“可能因为贵吧……拜托隔壁主播帮忙查了一下，最便宜的恶魔之翼也要648，沈总要是敢买岂不是要跪榴莲……”

“明明现在家里大部分钱感觉都是靠沈总挣的，沈总还小心翼翼地不敢花怕被非非骂，这么好的男人真是不多了……非非啊，你要对你沈总好一点啊！”

“非非挺照顾沈总啊，以前还天天给沈总铲屎呢。”

“[捂住嘴，瞎说什么大实话.jpg]”

吴非并不知道自己直播间里天天都在“沸反盈天”“一派胡言”着什么，他还在想着沈行的消费记录，试图借此分析对方的行动。

可能是吴非走神走得太明显，站在讲台上的教师突然点到了他的名字：“吴非，你来说一下这道题的答案。”

吴非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黑板上的题长得一副“十年之后，我还记得你，你却忘了我”的样子，仿佛那道解析几何就是那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是那惨遭抛弃的秦香莲，而他就是那薛仁贵，是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不过好在在吴非有限的记忆里，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复杂题。

吴非研究了三十秒，终于想起“发妻”几何的模糊样子，开始说起了解题思路。虽然如今他功力大减，没能直接算出答案，但整体思路是没问题的。

老师面色稍霁，点点头让他坐下。

坐在吴非旁边，始终毫无存在感的、埋头偷偷看漫画的男生第一次从漫画中抬起了头，敬仰地看着吴非：“这些你怎么都能记得住的？！”

“啊？”吴非疑惑地看向他。

这句话可以简单理解地理解成，你怎么能把这么多的公式定理和解题方法都记得住的；也可以理解为——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走出校园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记得住这些东西的？

吴非在那一瞬间直觉地觉得对方是后者的意思。

一阵“咯咯”的笑声从他头顶传来。吴非顺着笑声向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轻飘飘地背坐在他们头顶的风扇之上，红色的皮鞋在空中一荡一荡着。

“她”不停地笑着，手臂却以扭曲的形状攀上了电扇上方的悬挂支架……

只见风扇支架在“女孩”的纤长苍白的手指之中竟然如同纸糊的一样，被她用指甲一划就裂开了，露出恐怖的黑色裂纹。女孩咯咯地笑着，轻飘飘地从电扇上跳下来，而随着他的动作，风扇支架发出“喀嚓”一声脆响，旋转呼啸着向教室内众人袭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吴非直觉不好，他动作快过意识，直接一把揽过同桌圆滚滚的男同学，带着对方一同趴倒在地，藏在了课桌底下。

旋转坠落的风扇割开了一个人的喉咙，最后去势稍缓，重重砸落在吴非的书桌之上。

教室里的人开始后知后觉地惊呼起来，也有尚且保持着理智的人匆匆忙忙去联络救护车和警察。

吴非和同桌男生相偕着从课桌下爬出来，男生看了一眼沾着血迹的风扇，喃喃了一句：“……这回白天都没法安生了。”

吴非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男生也转过头看他，不顾混乱的现场，“嘿嘿”笑着伸出了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侧仰起头对吴非道：“我叫袁至诚，你也可以叫我袁三胖。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吴非。”其实刚才老师点过吴非的名字，但是显然彼时袁三胖对此并没有在意。

一道淡蓝色的光罩突然罩上了两人身周。

袁三胖期期艾艾地看着吴非：“兄弟，在这罩子里面可以随便说话。咱俩先对下暗号？”

吴非一愣。

“我先来。那个，富强民主。”

“文明和谐？”

“解放思想，”

“实事求是。”

“马列毛邓三，”

“科学发展观。”

“行了，能确认了，兄弟你跟我应该差不多大。”袁三胖颇感欣慰。

继沈总到底买那些衣服道具干什么去了之后，吴非今日遇到又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结论不应该是咱们都是地球人，或者咱们是一国同胞吗？

对方到底是怎么得出咱俩年纪应该差不多大的结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