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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动物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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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

严霁对南乙说。

南乙皱了一下眉。

严霁又补充道:“这不是我说的, 是弗洛伊德说的。”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寡言的南乙竟然会主动和他聊起关于梦的话题,他姑且认为是和他们的新歌有关系。

距离live演出只剩一天, 秦一隅在现场效果方面一贯要求严格, 因为混响效果和调音师沟通很久, 迟之阳被节目组叫去备采,只剩下南乙和严霁两人。

彩排后台有些吵, 别的乐队正在表演,音响设备放大了所有器乐,重低音震得南乙胸闷。为了听清严霁说的话, 他站得很近。

“所以呢?一个人的潜意识在想什么, 就有一定概率梦到什么?”

“可以这么说。”严霁想了想, “在荣格理论里有一种梦叫补偿梦, 大概就是指日常想做但没能做到,或者是一直以来都被压抑着的潜意识,在梦里被强化, 表现出来了。”

南乙思考了一会儿。

难不成他是同性恋?

基于他对秦一隅的了解,或者说这么多年的跟踪加观察,他的生活里似乎并没有恋爱关系。从学生时代, 到爆红成为摇滚明星,追求他的人数不胜数, 但秦一隅从没真的答应过和谁交往,他的生活全是音乐, 只有音乐。

他会爱谁吗?这件事南乙从没考虑过, 也想象不出来。秦一隅是一阵风, 谁也抓不住, 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不过还有一种梦。”严霁又说, “也是荣格理论的分类之一,叫反复梦。”

“反复梦?”

“嗯,这种一般和现实有关,现实生活中反复出现过某件事,但这个人还不能完全接受,于是就会在梦里反复实现,尝试去自我融合。”

南乙皱了眉:“这跟刚刚那种反过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严霁耸耸肩,“我也只是了解一点皮毛。”

南乙已经陷入沉思。

难不成他恐同?

据他所知,周淮就是同性恋,他是秦一隅的死党,绝对符合“现实中反复出现”这一条件。

所以是秦一隅本人始终接受不了同性恋,于是在梦里尝试,所以才亲了他?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好吧,秦一隅梦游的时候就没成功打开过门,有一次差点把门把手卸下来,活动范围就那么大,唯一能亲的雄性有机体也就是他了。

所以他变成了秦一隅克服恐同的工具吗?

看着南乙愁眉不展,严霁笑了,“发生什么了?我头一次见你这么发愁。”

南乙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告诉秦一隅,就直接透露给严霁,恐怕不太道德。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早知道出来之前给你做杯咖啡了,明天吧,一人一杯。”

严霁上班的时候就靠咖啡续命,进了疯乐营之后两天没喝就受不了,立刻下单了咖啡机,这才恢复了精神。

有些热,南乙将头发笼到脑后,扎了个小揪,些许碎发散落在脸侧。他对严霁说了谢谢,也不知道是因为咖啡还是有关梦的解惑,但这里太吵,严霁没听清。

“什么?”严霁靠近些。

南乙又重复了一遍。

巧的是,秦一隅从调音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有些不平衡。

哟,挨这么近呢,聊什么这么认真?

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昨晚陪你过生日的不是我吗?

秦一隅想不通,于是大步走了过去,挤在严霁和南乙的中间,一条胳膊揽一个人:“我弄完回来了,想我了没?”

严霁笑了:“还挺快,我以为你们还得吵一会儿。”

“谁吵架了,我有理有据逻辑通畅,那叫理论。”

说完,他看向南乙,发现他神情不像平时那么自在,于是凑近了些,问:“你怎么了?”

谁知南乙顺势推开他搭在肩上的胳膊,“热。”

奇怪。

秦一隅察觉到他在躲避什么,但又说不清。

“是有点热,我刚刚眼睛一直好不舒服,不知道是进了汗还是掉了睫毛。”为了搞明白,他故意逼近,毫无分寸感,几乎要怼到南乙脸跟前。

他扒拉开自己的眼皮,冲南乙说:“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要不是有他梦游的确凿证据,南乙几乎都要认为这人是故意的了。

“我看不清。”他别开脸。

啊?

秦一隅有些吃惊,愣在原地。

你不是戴着眼镜嘛。

“你让霁哥给你看吧。”南乙说。

霁哥?

秦一隅脑子嗡嗡的,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听见南乙叫某个人哥哥?

严霁倒是热心,绕过来直接问:“哪只?我看看?”

秦一隅指了指,任由严霁帮他检查,但心里却一直在琢磨南乙躲闪的原因。

没理由啊,他在怕什么?

和旁人不同,秦一隅的情感经历虽然贫瘠,可以说从小到大连个暗恋对象都不存在,一首关于爱情的歌都没写过,可他在这方面有着极强的自信,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思路有可能跑偏。

左思右想,他脑中灵光一闪。

不会是害羞吧,是因为我靠得太近了?

抓住这个逻辑支点后,秦一隅开始试图为此搜寻更多证据支撑,于是在严霁帮他检查完眼睛之后,他又一次靠近了南乙。

“哎,室友。”

“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

他对着南乙扒拉了自己的嘴唇,抱怨道:“我早上起来嘴疼,对着镜子一看,破了个口子,不知道是不是太干燥裂开了,但看着又不太像……”

是不像,我咬的。

他彻底没话讲了,满脑子都是昨晚秦一隅荒唐的举动,可偏偏自己又记得非常清晰,清晰到连他的呓语都如临在耳。

第一个吻落下时,他是懵的,昏昏沉沉地跌在床上,床是软的,嘴唇也是。秦一隅像一阵风,吹灭生日烛火那样轻轻吻了下来,他一向敏捷的反应力就此熄灭了,呆愣住,动弹不得。

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脑子里却想着:为什么要说“看着我”?就好像在梦里,这个人也很清楚,对面的人是他。

是一个注视了他六年的偏执狂。

一呼一吸间,急促的喘息将空气搅得浓稠,鼻尖和鼻尖摩擦,他们像两只试图变得亲密的动物。

南乙越迷惘,就越想反抗,而秦一隅的控制欲就愈发强烈,甚至伸手控住他的下颌,力道一点也不轻,甚至带着一点强迫。梦里的他将平日笑眯眯的懒散面具都丢弃了,那些埋在深处的控制欲和压迫感全部暴露出来。

南乙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是挨过许多次打、也很懂得如何挣扎的人,有很强的求生本能。两人的唇瓣紧紧贴合,肢体却在蛮横地对撞,谁都不收敛力量,以至于他能隔着嘴唇感受到相互磕碰的牙齿,感受到秦一隅的骨骼。

直到在强吻中,看见秦一隅蹙起的眉,南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用力推挡的是他受伤的左手。

那一秒,他好似被针扎一样,立刻松开了手。

“秦……”南乙试图叫醒他,明明这是无谓的挣扎。

但就在心理防线松懈的瞬间,他张开嘴唇的瞬间,干燥的唇被濡湿,柔软、灵巧的舌尖探入,有种慌不择路的生疏。

在浓郁的柑橘气味里,南乙被迫尝到了薄荷的味道,湿润又充满攻击性。

那一秒他大脑空白,浑身一颤,像自保的野兽般咬住了秦一隅的下唇,但对方也只是皱紧了眉头,仿佛对他而言,这只是一种挑衅、挑逗,反倒让他更用力地掐住他下颌,舌尖更深地探入。

“你……疯了……”

他吐出的字句都被吻和水声隔断,而梦中的秦一隅却好似开窍一般,腾出一只手胡乱按住了南乙的腰。

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南乙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本能地狠狠咬住秦一隅的舌尖,这一次他终于吃痛,中止了这个过分逾矩的吻。

这算吻吗?吻不是相爱的人才会做出的肉麻的交互吗?至少双方都得是清醒的状态才对吧。

这一口咬得太狠,南乙自己都尝到血腥味。

会不会弄醒秦一隅?万一真的醒了,要怎么解释自己被他压在身下的状况?

要崩溃了。

好在秦一隅的梦游程度比想象得还要深,即使出血了也没醒过来,只是捂着自己的嘴唇,拧着眉,小孩子一样彻底地压倒在他胸口。

“疼……”他含混地抱怨着。

“……你活该。”南乙有些无力地想,但凡换个人他都想直接杀了。

很快,秦一隅的呼吸沉下来,趋于平稳。

南乙简直没法想象,先挑衅的家伙居然就这么在他身上睡着了,还睡得这么快,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浑身热得出了层汗,使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人推翻。

看到他嘴唇上的血,南乙没有丝毫愧疚,但如果不处理,明早还是很难圆过去。

于是他还是帮他擦掉血,简单处理了一下,接着像拖尸体一样将这个罪犯塞回他自己的被子里。

上床前,他看到了正在录像的手机,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就差一次了,他打满五次勾就可以拿出来给秦一隅对峙的梦游实录,被秦一隅亲手毁了……

简直比死还难受。

这怎么给?南乙拿起手机,想删掉这一条可怕的记录,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混乱的夜晚从脑子里剔除一样。

可他早就习惯了收藏和秦一隅有关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物品,这已经成为一种难以矫正的癖好。

于是到最后,他也没有下狠心删除,而是选择隐藏。

躺在床上,南乙辗转难眠。

体温出奇得高,他只好把空调温度调低,强迫自己闭着眼。黑暗中,他听见秦一隅在梦里说了4次“好疼”、2次“我好厉害”和1次叽里咕噜难以分辨的长难句。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清晨,他也终于困到进入睡眠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秦一隅又喃喃自语。

叫了三次南乙的名字。

谁也不知道。

“你们在干嘛啊!”

备采完回来的迟之阳在不远处大声喊了一句,将南乙的思绪从昨晚拉回来。

他撇过脸,避免和秦一隅对上视线,强装出平日里的冷酷模样,平淡道:“我看不见。”

秦一隅皱了皱眉。

昨天过生日的时候不是很温馨吗?

早上起来看到南乙的歌词他还很惊喜,契合得不像话。

现在怎么了,是哪儿出错了?

不过他从没有气馁的时候,于是又不依不饶道:“怎么看不见?这不就是吗?这么明显的口子。”

看见这一幕,迟之阳一把拽开秦一隅,凑到他跟前,大惊小怪道:“好大一口子啊!”

“是吧?”秦一隅头一次觉得迟之阳这么配合,挑了挑眉。

下一秒迟之阳便翻了个白眼,大声道:“再不去医院都要愈合了!”

严霁拽了一下迟之阳的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都布置好了?”

“嗯。”迟之阳一脸兴奋,“阿满他们帮我吹了气球,超级快。”

严霁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平时最敏感的南乙此刻不在状态,心思飘忽,为了让自己不要再陷入到秦一隅荒诞的梦游事件中,他不声不响,从候场的后台来到观众区,看其他人彩排。

不看倒好,顺着把其他乐队的彩排现场看下来,再对比他们的,南乙发现,他们目前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多。

其他四队中,不烬木已经排过五次,对于场地、音响效果和镜头的把控都非常熟悉,即便是次数最少的碎蛇,也有三次。

而他们才一次而已。

这一次彩排的效果并不好,调音有很大的问题,他们和现场音效磨合了很久。和别的乐队不同,他们这首是临时现写的,时间本就不够,就连词都是早上才敲定的,无论是器乐还是词曲,熟悉度和别的乐队都差了一大截,彩排时出了好几次错。

按照轮换顺序,他们最多还能在现场排一次。

“你挺闲的,还有时间来看别人演出。”

听到声音,南乙抬起头,对上程澄的脸。他背着一把火红的电吉他,神色依旧带着挑衅的意味。

南乙对此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表情,随口道:“你揉弦幅度太克制了。”

程澄压根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谁问你了?

怎么还点评起来了?

“你说什么?”他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

南乙平直地看了他一眼,进一步道:“试试Yngwie揉弦的风格,更适合你们的新编曲。”

啊?

程澄愣了一秒:“我需要你一个贝斯手教我怎么弹吉他吗?”

南乙内心毫无波澜,懒得和他争论,准备离开。

谁知程澄又开口道:“秦一隅现在都教不了了,他来这儿一个礼拜了吧,摸了吉他吗?”

话音刚落,南乙停下脚步,转过身盯住了他。

不知为何,程澄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森冷阴沉,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全忘了。

不会要动手吧?这里可是有摄像头的。

南乙走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也增添了一份压迫感,程澄没再说话,下意识地想后退。

但南乙并没有真的动手,而是笑了一下:“你这种表现关心的方式,很蠢。”

程澄愣在原地,他想象了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句话。这令他极为愤怒,可一时间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大脑仿佛空白了。

这双眼睛像野兽一样,他完全被南乙的视线钉在原地。

“被我说中了。”南乙顿了顿,语气很平淡,“其实你不用生气,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在意他,崇拜他,不想被他忘记,不想看他堕落……”

他视线垂下来,落到程澄紧攥的拳头,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珍惜这段时间,把想说的真心话说出来,因为明天过后,无论谁走,都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相处的机会了。”

说完,南乙转过身,他无所谓这个人能不能听懂,只是不希望再从他嘴里听到伤害秦一隅的话。

“你……”程澄望着他背影,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出他心底的话,“我就是不懂,凭什么他会因为你回来?他不是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南乙脚步一顿,但没回头,随口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因为我很强吧。”

“加油。”说完这句,他真的离开了。

离开观众池,南乙正打算往后台走,没想到直接撞上朝他走来的秦一隅。

他脚步停驻,不确定这个人有没有看到刚刚的冲突,他希望没有。

秦一隅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手懒散地插在口袋里,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偏了偏头,故意凑很近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表情这么恐怖。”

“天生的。”南乙松了口气,看来是没看到。

“难不成是因为我?”秦一隅挑了挑眉,“是我昨天哪儿惹到你了吗?为什么躲着我?哦我知道了,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买的蛋糕,还是你觉得我手语打错了你很生气?”

“都不是。”南乙深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一口气把自己的遭遇全说出来的冲动。

秦一隅却不依不饶,甚至找到了新的证据:“你为什么深呼吸?还是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没有,我不生气。”南乙拿他没办法,“我本来就长着一张不开心的脸。”

谁知秦一隅忽然自己伸出两根食指,一左一右戳在他嘴角,硬是手动咧嘴让他笑。

“可是你笑起来明明很好看。”

“你能不能……”南乙正要发作,没想到秦一隅突然脸色一变,收回一只手捧住脸,表情痛苦地“嘶”了一声,倒吸凉气。

“怎么了?”

秦一隅摇头,“舌尖疼,好像睡觉的时候咬到了。”

他朝受害人吐出舌头,展示自己的伤口。

南乙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起更多细节了,也不想满脑子纠结这家伙到底是深柜还是恐同,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只想冷静一下。

“我怎么这么可怜,睡个觉把自己弄得满嘴都是小伤口,昨晚也没做吃东西的梦啊。”他又伸了一下舌头,“你帮我看看伤口深不深啊,感觉有点……”

“闭嘴。”南乙生平第二次脱口而出。

秦一隅眼睛睁大,刷一下把舌尖收回去,闭上了嘴,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果然生气了。”

南乙没辙了,“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

“你生气了。”

“都说了我……”南乙超强的情绪管理在这一刻濒临失控,可就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秦一隅却忽然伸出手,靠近他侧脸。

节奏突然被打乱了。

“头发没扎好。”

他将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撩到南乙耳后,动作很轻,声音也轻飘飘的。

“散开了。”

作者有话说:

——CB小剧场——

备采结束的秦一隅大摇大摆揣着口袋四处乱溜达,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南乙。

这不巧了嘛

他直接朝南乙走过去,没想到红毛金丝熊抢先一步。看到他就脑袋疼,秦一隅打算先躲一躲。本来他不想偷听两人讲话,但金丝熊叫声很大。

“秦一隅现在都教不了了,他来这儿一个礼拜了吧,摸了吉他吗?”

听到这句,秦一隅抓了抓后脑勺,自己回答:“摸了诶,摸的是沙马赤尔的。”(因为听说他的吉他背面有贴金箔,他疯狂摸摸,把人吉他摸得锃光瓦亮也没有摸掉半点金粉,为此他还很生气)

谁知道南乙生气了,秦一隅看得一清二楚。

这小孩儿生起气来表情可真吓人。

老天他说了好多话,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讲话……

“我就是不懂,凭什么他因为你回来?”

秦一隅小声回答:因为他强啊。

说完他摸了摸喉结,“而且他眼睛好看。”

听到南乙和他说了一样的话,秦一隅满意地长舒一口气。

这些都要记在《南乙暗恋观察日记》里,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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