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忽略大学生突然裂开的表情, 周祁安像其他玩家一样，走到导视牌那边，开始寻找自己的店铺楼层。

“三层。”还不错的位置。

原地, 大学生依旧脸色煞白。

即便无比肯定周祁安不会干直接玩火自焚的蠢事，但他依旧不安。

折纸少年看到这一幕，以为他是被即将要去的楼层吓到：“看来你们关系也没多好，三个怪物乘客起码对应三个安全地点, 他宁愿烂肚里也不拿出一个告诉你。”

大学生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然看向他后面。

折纸少年面色一变，一扭头, 原来是黑长直就站在身后。

怪物似乎欺软怕硬, 黑长直只是恰好站在折纸少年后面，脸上的两个窟窿眼却是直对着大学生的方向。

大学生看着脑子也不好使, 还打了招呼。

终于, 电梯来了。

空荡荡的大轿厢起码能承载二十人以上。不知道这里平时都运送什么货，但是肯定有生肉和海鲜，混淆起来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周祁安率先走进去, 大学生连忙跟上。

怪物乘客跟着他们一道上了电梯, 两个物种挤在一个幽闭空间内，谁也没有说话。

轿厢内部不是普通的金属, 光滑似镜，一群高矮不同的乘客全部映射在镜面当中,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十分诡异。玩家基本紧绷着一张脸, 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却是各个嘴角勾着相似的弧度, 包括在车上被欺负的黑长直。

生物多样性让周祁安有些透不过气。

三层到了，他快步走出。

同一层下来的还有连帽衫, 两人基本全程无交流。

金记米铺很好找，它开在已经停止运行的自动扶梯斜对面，店面窄小破败。

周祁安多看了自动扶梯两眼，旁边竖立着一个告示牌：故障报修，请勿使用！

红色的感叹号比字都大，墨点向下晕开，触目惊心。

身后，电梯门正在缓缓闭合，靠近最外面的连体老妪直直望着前方，还有部分玩家不善的注视，即便不回头，周祁安也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跗骨之蛆。

甩开不适感，周祁安来到米铺前。

米铺老板四十岁左右，面容青白，嘴唇发紫，一双几乎看不到多少瞳仁的眼睛始终聚焦在那些罐子里。

罐内大米的颜色和老板的脸一样，发灰发青。

周祁安正要开口，老板阴恻恻开口：“曾经有人问我索米……”

“我问他要多少。他说大厦还开着八十一家店铺，我要在第一家店铺放一粒米，在第二家放两粒米，以此类推，每家店铺的米粒数是前一家的两倍……”

老板怪笑问：“年轻人，你说一共需要多少米？”

周祁安伸手：“five。”

五公斤！

正在准备绕过这里朝另一家店铺走去的连帽衫：“……”

米铺老板瞬间脸沉了下去：“废物！这么简单的算术题都不会。”

老板突然又叫住连帽衫：“你觉得是多少？”

连帽衫：“三千三百二十一。”

“……”

米铺老板突然抬起头。

周祁安：“他答对了吗？那我这五公斤也刚好三千多粒米。”

米铺老板沉默，大概是想不到这么离谱的答案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失之毫厘，而是谬之光年了。

连帽衫回答完问题继续往前走，他工作的地方在斜对面的糖果铺。

周祁安站在原地，冷静自我推销：“算术不好的员工更宝贵，我连工资都不会数。”

【你打动了金记米铺的老板】

【你获得入职资格】

米铺老板瞥了他眼：“行吧，你现在可以工作了。”

丝毫不提薪金报酬。

周祁安顿时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指地发誓一定好好努力。

说是工作，实际就是和老板干站着。

整个三层开着的店铺很少，偶尔倒是有一些顾客过来买东西，因为真的很便宜，但没有一个人光顾米铺。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荡荡的。

周祁安心不在焉地视线乱瞄。

米铺老板凉飕飕问：“不努力工作，你看什么呢？”

周祁安神色认真说：“我在观察米，大米容易生虫，我担心放久了……”

老板打断：“这里的米，永远不会长虫。”

周祁安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余光却瞥了眼电梯。

谁说的？刚刚还飞来一只瓢虫。

十三层。

因为游戏有一些副本会用西方传说做背景，所以十三这个数字在游戏里同样算是不太好的数字。

纸鹤从电梯门飞出停在掌心上，尖嘴一张一合。

折纸少年正好和听MP3的玩家一层楼，和三层不同，这一层大部分店铺都是开着的。

纸鹤汇报完，听MP3的玩家对周祁安的算术能力颇感无语。

“他没算错。”折纸少年丧失血色的嘴唇动了下。

越厉害的道具，使用起来损伤越大。

周祁安每次使用圣器大量耗血就是最好的例子。

纸鹤远达不到那个地步，但长时间操纵也会令自身元气大伤。少年需要休息一下，接下来折纸的能力都要用来保命，而不是做探听用。

“啊？”

折纸少年道：“米铺老板说的事情源自一个古老的故事，国王问发明棋盘者想要什么，发明家便想用这种方式让国王用米填够六十四个格子，如今米铺老板就相当于被索米的国王……”

听MP3的玩家：“解决方式不也有很多？让索米者自己去数，或者直接杀了索米的。”

他突然顿住。

折纸少年收回纸鹤：“显然米铺老板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能一直收米去凑。”

如果当场回答了一个天文数字，绝对会激起老板的愤怒。

NPC的愤怒往往代表死亡条件。

想不到那人还有几分小聪明。听MP3的玩家皱眉：“米铺明显能得到更多信息。”

要完成主线任务，就必须了解金祥大厦灵异问题的源头，这个向老板索米的存在就是关键。找到源头，便能顺势摸清主线脉络。

选对工作的店铺，至关重要。

折纸少年：“我们合作，下班后去三楼。”

听MP3的玩家皱眉，任意窜楼层可能存在危险。

“所以要联手。”折纸少年冷笑：“那个蠢货以为占了点先机就了不起，你说如果米铺老板第二天发现店内财物损失，还会不会留下这个店员？”

如何到有更多信息的店铺打工？很简单，解决现在的打工人。

保险起见，他放弃考虑去动连帽衫。折纸少年对此人毫无印象，担心踢到铁板。

听MP3的玩家犹豫了一下，说：“我感觉那人未必有这么简单，万一碰到个扮猪吃……”

话说到一半顿住。

好像也没扮猪，他现在还清楚记得对方在车上的嚣张劲。

何况为了模糊实力得罪一车人，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折纸少年：“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人联手，可保万无一失。

“……干了！”

·

三楼商铺关门很早。

米铺老板也准备走了，周祁安不行，这里要求店员值夜班。

“夜班工作很简单，守好店里的财物，然后就是收米。”

周祁安下意识问：“怎么……”

米铺老板看着他，没有多少血肉的一张皮透着无法言喻的恶意。

周祁安停止了问话。

米铺老板拉扯出一个难看可怖的笑容，似乎很亲切地询问：“你想问什么？说下去。”

周祁安沉默了一下，岔开话题：“要收够多少米？”

米铺老板不舍地收回目光，像是在遗憾些什么：“我还以为你想问我怎么收呢？”

如果是什么都不会的店员，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周祁安：“我是专业的。”

“越多越好，但不能低于四斤。”

米铺老板迫不及待下班，加快脚步朝电梯那里走去，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路上他警惕地看着周围空气，喃喃自语：“赶紧填满，填满了那个女人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周祁安抬起头。

此时电梯门已经合上，米铺老板的喃喃隔绝在金属门内。

电梯开始上行，周祁安特意留意过，其他商铺老板离开的时候也是选择上行，说明他们极有可能都住在大厦里。

老板走后，周祁安继续守着无人问津的米铺。

“问老板索米的绝对是鬼。”

人都是要钱，谁会去勒索大米？

周祁安兀自盘算着：“作为一名优秀员工，老板上班我加班，老板收米我卖米……”

老板被索米鬼搞死，我当家做主。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米卖出去。

库存减少了，老板应付不了索米鬼，八成要遭殃。何况，没有工资还让自己夜班兼顾看管财物，也不知道怎么好意思？铺子里米太多了，被偷被抢被老鼠吃，都不可能发现。

“但只要没有财物，就不用看管了。”周祁安理清逻辑，励志要为之后创造出优良的工作环境。

心动不如行动，他环视周围。

连体老妪今天报得店名中包括绘画室，周祁安记得就在这一层，不知道这会儿关门没有，关门的话就只能再去下面超市看看。

斜对面，连帽衫木偶般静坐在那里，有一种荒诞的，支离破碎的感觉，总之没有人味。

他的任务也是在夜间开始，此刻半阖着眼休息。

不知过去多久，一股独特的味道飘了过来。

很淡，但连帽衫第一时间捕捉到，是颜料的气味。

周祁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年代久远的大广告牌，贴面后正在进行创作。

很厉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窥见冰山一角，连帽衫也能感觉到色彩运用和字体结合的美感，不过……做这个意义在哪里？

最基本的海报设计周祁安得心应手，他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文案设计上。

米的颜色不好。

没关系，广告语上就写原生态特供养生大米。

价格上，周祁安不敢擅做主张降价，只标注即日起有折扣，反正也没人知道原价。

“我下去摆个广告牌。”周祁安自来熟地对连帽衫说：“帮我瞅着点铺子。”

“？”

天色已经暗了，预计商场很快就会结束今日营业，周祁安也不急，就等着给米铺老板一个大惊喜。

不远处，牛头人正在擦车，好像没注意到这里。

周祁安快速把广告牌往门口一立，临走前忍不住再次欣赏了一下。

先前为了省事，他直接套用了今年给公司设计的模板，还悉心做了区域修改，美观和精细程度翻十倍。

想当初自己只用了八成水平，铁公鸡上司便赞叹不已，大会上重点表扬。

“没见过世面的……”

土包子，你永远都看不到你员工真实水准的大作。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勤劳勇敢搞策划，敢想敢做小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