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盏将手机还给殷荣澜：“你研究的问题很有趣。”

殷荣澜一语带过：“无聊时突发奇想罢了。”

“哦？”陈盏语调拖得很长，看他的眼神略微复杂。

殷荣澜半垂着眸子,显得认真又专注。

陈盏没被这幅样子唬住,却不再多过纠结这个问题。

嗡嗡的震动声来得很及时,低头一瞥，是个令人颇为意外的来电。

殷荣澜本来还挺感激这则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林池昂的名字时,心情就变得没那么美妙。

通话时间很短,林池昂传达出的信息相当直接，让陈盏想办法解决这次事件,他要回房间睡。

后一句话听着很是卑微。

殷荣澜喝了口水,问：“你要帮他？”

陈盏笑了下：“总不能得罪狠了。”

还有一句话没说,自己正好也有事情请教姜颖。

见姜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和殷荣澜分别后，陈盏托了几个人的关系,才终于进入到一个休息室。

进门就看见一头披散的波浪卷长发，落至细腰处，显得十分妩媚。

女人背对他坐立着,慢悠悠削着苹果皮。

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的同时手中的水果刀却没放下。

陈盏放弃前进。

“你是来替我那未婚夫说好话的？”说话时姜颖的指腹在刀柄上来回轻轻摩擦。

陈盏后退两步，略一沉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看了他几秒,姜颖这才把刀子撂到一边。

陈盏不会傻到真的开口就灌心灵鸡汤,林池昂让他来,不过是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拉了把椅子坐在离姜颖至少一米远的地方,再度开口：“当初我对你展开猛烈的追求……”

才听完前半句，姜颖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善。

陈盏无视，继续道：“有没有因此得罪过什么人？”

姜颖笑得有些讽刺。

陈盏也知道问得是废话，缩小了范围：“恨之入骨的那种。”

原身荒唐事太多，其中一些记忆已经淡到模糊。

“有个导演想要给我酒里下药，你把他打骨折了；还有个男演员在片场动手动脚，被你找私家侦探曝出他从前的大量黑料……”

陈盏尚且算是平静地听完，总结出的名单约有七八人。

姜颖看他的眼神耐人寻味：“有人找你麻烦？”

“只是怀疑。”

姜颖声调往高提了些：“第六感？”

“不全是。”

这个系统胆小怕事，被陈盏用言语诈了诈，透露出在红人夜当天，确实有人在暗处一直盯着他看。

一一记下这些人的信息，和记忆中的作对比，尔后佯装有事起身准备离开。

姜颖笑吟吟道：“使臣一路走好。”

门口有人抱臂靠在车上，目光透露着漫不经心。

看到是林池昂时，陈盏考虑要不要绕道。可惜后者已经注意到他，没给人溜走的机会：“谈得怎么样？”

陈盏微微颔首，示意事情已经解决。

林池昂本要迈步进去，擦身而过时脚步硬生生停下：“葵葵……”

陈盏无奈：“葵葵就是姜颖。她气不过我装算命的骗你，才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七分相似……”

陈盏叹道：“姜颖的化妆技术可谓是出神入化。”顿了顿道：“这下总该放心了？”

林池昂神情异常复杂，似乎完全没有从方才的话语中得到安慰。

陈盏不再理会，迈步离开。

一直到上了公交车，他也没停止过思考。

要说这份名单里，被害得最惨的应该是那个男演员。导演在幕后工作，黑料再多，只要能拉来投资，拍出个好作品，很快就会被人淡忘这段历史。

男演员则不同，姜颖出名后，这段过去被人翻出，他渐渐从一线沦落到十八线。

小区里的地面相当滑，陈盏不敢再三心二意，走得格外小心。

路过垃圾桶时，目睹有个年轻人正在进行翻找，皱眉：“这块地有人承包了。”

被他点名的人愣了下，片刻后颇为哭笑不得：“我在路上甩钥匙，一不小心甩到了垃圾桶里。”

“……”

这都什么癖好？

陈盏摇摇头径直朝前。

“等等。”那人喊道：“里面东西太多了，能帮我一起找不？”

侧过身去看他，陈盏生出防备，正常人哪里会提出这种要求。

“太冷了。”年轻人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这样，不管你能不能找到，我都给钱。”

陈盏正准备拒绝，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里有主的。”

抬头一看是对门老头风风火火走来。

年轻人一脸骇然，惊讶地望着陈盏……小区的垃圾桶，还是包分配的？

陈盏想起刚穿来时，想靠捡瓶子赚点小钱，就是被老头这样赶走。三言两语交代完情况，一听有钱赚，老头带着厚手套，很快在水果皮里翻出一串钥匙。

年轻人连连道谢，再三提议一定要请他们吃顿饭。

还要忙着去废品站，老头当然是要拒绝，却被陈盏使了个眼色，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改为点点头。

要放在前几天，或许陈盏会认为眼前的人热情爽朗，见多了殷荣澜的表演后，几乎肯定对方是有备而来。

“我叫方骏。”年轻人自来熟地做介绍。

陈盏：“平时上不上网？”

方骏纳闷：“当然上。”

陈盏：“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方骏的笑容瞬间不太自然：“我才回国不久。”

陈盏没探究其中真假，随意聊着天。

到了餐馆，方骏低头点菜时，他才第一次认真做打量，确定记忆中没有和此人的交集。

似乎感觉到什么，方骏抬起头，陈盏适时收回目光，一脸平静地推荐这里的几个招牌菜。

三个人点了满满一桌。

交谈中，方骏透露出最近才在小区买了房子。

老头疑惑：“能出国留学，家境应该不错，为什么选在这里买？”

“我家里条件一般，”方骏叹道：“还完留学贷款，一点余钱就拿来买房子，比租划算。”

老头还想再说几句，注意到对方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陈盏身上，皱了皱眉头。

想提醒几句，奈何陈盏不上道，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依旧专注眼前的美食。

一顿饭吃完，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接下来几天，方骏不时会主动打来电话，大致都是咨询国内目前的就业状况。

查一个人的身份并不容易，学历身份证都可以造假。陈盏目前能做的也就是根据他的节奏来。

偶遇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再次碰面是在一家俱乐部。

冬天可供游玩的地方很少，y市虽然四季分明，要建滑雪场还是有些勉强。

陈盏的这张卡是代言火山泥香水时老板送的，里面有三千块钱可以消费。和出来玩闹的人不同，他看中了俱乐部里的健身场地。

方骏刚好从射击馆的方向往外走，两人在电梯处碰到。

陈盏挑眉：“出来玩？”

方骏从容地笑笑：“上班。”

陈盏看了下时间，不等他发出疑问，方骏已经开口解释：“这里二十四小时营业，会分四轮换班。”

电梯上到有健身器材的一层，陈盏先一步离开。

俱乐部擅于运用全息投影技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夸张的灯光效果。健身区域要稍微正常些，除了过于吵闹的音乐，整体环境令人舒服很多。

大约运动了十分钟，陈盏被门口的动静打乱节奏，再一看，已经换上工作服的方骏被人堵在门口，恶语相向。

方骏想绕开，壮汉跟着他的方向朝坐迈了一步，笑得不怀好意，手开始不太规矩。

对方向他投来求救的视线，陈盏也不好视若无睹，虽然觉得狗血，还是走了过去。

跑步机旁，有个挥汗如雨的少年，似乎是不想多管闲事，拿起瓶子走人。

谁都不知道，刚走出这片区域，他就加快速度跑起来，气喘吁吁叫了好几声爸。

富商颇为不满：“急什么？”

少年咽了下唾沫：“有好戏看。”

这两人正是当初在马场意外撞见过陈盏和殷荣澜的父子，少年还曾想偷学语言艺术，好去溜须拍马，结果被陈盏一句‘左牵黄右擎苍’吓得打消心思。

顾不得多说，少年拉扯着他去健身区域，到了后发现周围又多了好几人。

发现这场好戏的自然不止少年一个，殷荣澜当初为交朋友拉了一批人下水，‘光辉’事迹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目睹陈盏被人设计，众人呼朋引伴，奔走相告。

方骏自认为计划缜密，即便陈盏真的去打听，也只能得到自己就是在这里打工的消息。

谁料短短几分钟，就引来不少围观。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平日里来健身的人寥寥无几，且大部分心性冷漠，对麻烦敬而远之。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时响起：“虽然剪掉了商标，但那衬衫肯定是定制款。”

“竟然有人学殷荣澜装穷钓朋友！”

“何止！他们钓的还是同一个人！”

有人轻声道：“要不要通知一声？”

“我已经叫人寄去一箱老坛酸菜面，相信他能明白其中的暗示。”

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嘿嘿笑起来：“有人模仿我的脸，还有人模仿我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