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茶艺速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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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睡着觉,隐约感觉旁边有人,他翻身睁眼见到个轮廓剪影,几乎全部隐于暗中。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陈子轻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
青年垂手立在床前,无声无息。
“啪嗒”
有水滴落在地上。
陈子轻原本缠着神经末梢撒娇的那点睡意骤然消失,他支着胳膊坐起来:“季易燃,你身上是湿的啊?”
又没有回答。
陈子轻摸索着去开灯,一道嘶哑的嗓音擦过他耳膜,带起点共振。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
“别开灯。”季易燃重复,声调依旧难辨。
陈子轻深刻地察觉到了季易燃的反常,以为他没能摆平他爸,大晚上的难受死了跑来这里求安慰。
“没关系的,一个办法不行就换一个,只要你坚持不放弃,你肯定就能愿望成真。”陈子轻把身上的小毯子拨到一边,侧身坐着面向季易燃,脚伸过去,碰到他潮湿的西裤布料,脚趾头戳戳他。
季易燃缓慢地说,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得偿所愿。”
陈子轻反应慢半拍:“啊?”
季易燃忽然有了动作,他一把扣住忘了收回去的脚,又干燥又被泛滥情热浸透的掌心箍着那截细细的脚踝:“我爸答应了。”
陈子轻的注意力忍不住往脚踝上跑,那裹上来的力道并不强迫侵略,却让他有种听见上锁声的错觉,他蹬了蹬腿,没蹬开箍着他的手掌。
“他是怎么答应的?”陈子轻咽了口唾沫。
季易燃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大概。
陈子轻有种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复杂感觉:“那我去了,你家的风水问题没解决,你爸不会宰了我吧。”
季易燃道:“会解决。”
陈子轻抿嘴,风水这块,季易燃是不是在背地里动手脚了……
恐怕不止季家人的身体健康遭到不同程度的攻击,季家的生意只怕是也受到了波及,不然季常林也不会一心只想破解风水困局。
陈子轻循着气息声对上季易燃模糊不清的面孔。
季易燃一语不发。
箍着他脚踝的手既不暧昧地摩挲,也不撤离,令人难以揣测手的主人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还要演戏?”陈子轻说,“你也要演。”
他自顾自地分析:“你演被迫娶同性的大直男,我呢,我就演因为某些条件同意和你结婚的物质男!”
后半句音量拔高,雀跃了起来。
没等季易燃开口,陈子轻就沉着地下结论:“我有所图,季常林才会放心。”
他“哎”了一声:“脚有点抽抽了。”
季易燃松手。
陈子轻把脚拿回来,偷摸摸了摸被箍过的地方:“在你爸眼里,我是你名义上的另一半,冲喜的,不用管我,只要把我放在季家儿媳的位置上当吉祥物,等到季家危机过去了,你爸就会为了子嗣明示暗示你在外面养人,你不养,他就按照八字给你把人挑好了,要你播种。”
季易燃的眉头一抽。
陈子轻煞有其事地说:“你一定不愿意,但是架不住你爸长久累计根深蒂固的权威。万一让你爸发现你弯了,你对我真情真意了,我俩成了真夫妻,那他就更容易达成目标了,他只要用我做威胁,还不是要你把种子播在哪就播在哪。”
季易燃有些慌:“只播在你这里,不在别的地方播。”
陈子轻脸上一热,他清清嗓子,憋着笑说:“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那些事发生,你一定会踩到你爸头上的,是吧。”
季易燃半晌道:“踩他头上才能保护你。”
陈子轻:“是啦。”
其实陈子轻不担心季常林搞破坏,不让他跟季易燃的爱情甜起来。
陈子轻接触了季常林一段时间,没那么怕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不了解的时候会因为猜想产生恐惧,了解了,心里就有数了。
如果季常林是头狮子,那他现在就是头老狮王。
而他儿子是年轻的狮王。
虽说有姜还是老的辣,那还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呢。
陈子轻抱着腿把下巴磕上去,按照季易燃的计划,他们也不会在季家住多久,偶尔回去陪孤寡老人吃个饭就行。
一缕缕的水腥气扑进陈子轻的呼吸里,他停止自我思索,抬眼瞅了瞅站在原地的青年:“外面下雨了吗,你衣服都湿了。”
季易燃道:“下过雨,停了。”
陈子轻听着滴答滴答声:“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季易燃沉默了。
陈子轻站起来走到床边,摸向他的头发,感受到他的喘息加重。
怎么摸个头发就一副被钩到哪里的兴奋,这么纯。
陈子轻没把手拿下来,他一点点地将季易燃潮湿的额发捋起来,指尖插了进去,指腹蹭着向后理。
不用开灯看都知道一定很帅,季易燃的脸型棱角分明坚硬,适合大背头。
再配上他惯常的一身黑,出挑的五官和极具雄性荷尔蒙的身材,活脱脱就是一个冷清绝爱的总裁。
季易燃闭眼,臣服一般仰起脖颈:“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
“我太激动,我怕吓到你,所以我缓一缓。”季易燃低笑,“我好高兴。”
陈子轻很少听他笑,呆了下:“还没结婚呢。”
季易燃抬手搭上衬衫领口,指尖拨开两粒扣子,攒动的喉结被放出来:“嗯,还没。”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找领导讨要薄弱的福利:“房里有我的衣服,我想去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和你躺在一起,可以吗?”
陈子轻紧张地问道:“你要留下来过夜?”
“不过夜。”季易燃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用掌心擦掉他手上的潮意,“躺十分钟左右,我就会走。”
陈子轻听他这么说就放松下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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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躺到床上的时候,房里开了个小灯,他的眼底跟眼圈都有层浅红,那是情感爆裂残留的痕迹。
陈子轻严重怀疑季易燃过于激动了伤心了都会哭。
就那种不发出声音,没有表情,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掉出来,淌在面瘫脸上。
陈子轻的心绪被眼前投下来的一块阴影打断,他不明所以地扭头:“你把你的手机拿到我跟前干嘛?”
季易燃说:“给你看。”
陈子轻张张嘴:“我能不看吗,我谈感情不看对象手机的。”除非是特殊情况,必要情况。
季易燃垂下眼眸的同时,色泽浅淡的唇也抿成了直线。
陈子轻投降了:“我看我看。”
他拿过季易燃的手机,认认真真地检查翻看了起来。
社交平台只有微信,软件很少,一页都装不下,陈子轻在季易燃静默又翻涌的目光里,挨个点开软件。
微信好友是重点观察对象。
陈子轻翻了翻,旁边传来季易燃很低的声音,和他坦白。
“总有gay撩我,无论是读书时期,还是工作以后。”
陈子轻说:“看得出来,你是gay圈天菜嘛。”
季易燃平铺直叙,毫无杂念的样子:“他们最多评论的是我的喉结,说很性感,想摸,想咬,想舔。”
陈子轻捧着手机的手一抖,你这是干什么,你说这些,你让我怎么想,要我怎么做?
季易燃:“那些gay说我的手,”
陈子轻下意识看过去。
季易燃的双手交扣着放在腹部,指甲修剪得很短很平整,一点毛刺的边角都没有,全被磨掉了,他迟迟给出下文。
陈子轻被勾起好奇心:“说你的手怎么了?”
季易燃淡声:“说我的手很大,只手包住大半个。”
陈子轻心想,大半个什么?屁股吗?不是,我为什么第一个想到这个地方?
季易燃黑长的睫毛轻动:“还说我的手,又粗,又有力,能让人舒服。”
陈子轻:“……”
季易燃皱皱眉:“都是些粗俗下流的话,我不讲给你听了。”
陈子轻脸抽了一下,谢谢你哦。
季易燃自爆:“大邱撞邪那次,我加了一个道士,他是gay,符可以免费给我画,他想和我睡,我动过这个念头,我那时觉得我的处男身不值钱。”
陈子轻把视线从他微信界面转移到他的侧脸上面。
小灯的光晕打在他鼻梁上面,往四周散开,柔化了他锋利冷酷的线条。
季易燃沉声:“幸好没有给出去。”
陈子轻说:“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见季易燃面露无措茫然,哭笑不得地改口说,“我在乎,我超级在乎。”
几秒后,陈子轻试探地问:“季易燃,你不是我第一个,你心里是不是介意啊?”
季易燃没有半分犹豫:“不介意。”
陈子轻探究片刻,确定季易燃没有撒谎,他短时间里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只用一句玩笑来占据心神,他在心里说笑,那你还挺双标的。你自己不介意,却希望我介意。
窗外起了风,可能还卷着毛毛雨,谁知道呢。
房里的两个人都不管。
陈子轻从季易燃的微信翻到他朋友圈,听他说:“你没加我。”
“知道知道,我等会儿加。”陈子轻退出朋友圈进他相册,“你的手机我还没看完呢。”
季易燃近似温顺地等待着,他擅长这件事。
“我问你啊。”陈子轻边划季易燃拍的风景,边好奇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季易燃透露出一段他坐在书桌前画符的往事。
陈子轻:“……”
他惊愕万分:“我画个符,你就把自己掰弯了,还对你发小的对象动了心?这种双重buff,不是应该配更有杀伤力的瞬间吗?”
季易燃的话语真挚而诚实:“你画符的时候,我移不开眼,我感觉你是穿过漫长岁月来和我相见的人,我沉入卑劣荒唐的梦境,我想窥探你的神秘,我着迷于你身上的故事感,我把魂丢了。”你让我熟悉,你仿佛生来就该是我的人,这句他在心里补充。
陈子轻猝不及防地迎来青年滚烫的赤诚,他指间发软,手机往脸上掉。
疼痛没有袭来,一只手迅速拢在脸上,挡下了手机。
他的视线被堵,眼前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就被放大了,他的听觉捕捉到了季易燃的心跳,吞咽的有力声响。
触觉被季易燃过高的体温占据。
季易燃身上的冷冽味道黏着他的嗅觉。
陈子轻喃喃自语:“我只是坐在那儿画符,不是做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你怎么就迷上了,挺不合理的。”
季易燃的薄唇虚挨着他耳垂:“你带给我灵魂共鸣。”
“共鸣?”陈子轻猛地扒开眼睛上的大手,“你知道共鸣是什么意思吗?”
没等季易燃做出反应,陈子轻就严肃地说:“我当时谈着对象,我的灵魂意识和别人的灵魂意识产生同频共振,你这不是说我脚踩两条船吗。”
季易燃愣愣道:“不是,我没有那么想,”
陈子轻把嘴角一撇:“我自己没意识也没感觉。”他怎么可能踩两条船,他的原则是雷打不动的一对一,必须是一对一。
季易燃挣扎犹豫着将手放在他腰上,哄小朋友一样,轻轻地,笨拙地拍了拍。
陈子轻不知怎么就坐起来,他把房里所有的灯打开之后回到床上,蹲在季易燃面前。
季易燃包容又宠溺地看着他。
陈子轻的视线在他的腿,耳朵,手这三个部位来回游走,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脑海和眼前似是晃过许多画面许多东西,又似是一片白茫。陈子轻忽然笑起来:“不重要了好不好?”
季易燃不让他多等,贴着他的尾音回他:“好。”
陈子轻像精疲力竭,他瘫到床上,张嘴使唤季易燃:“你去关灯。”
季易燃下床把他打开的灯都关了,照旧留着那盏小灯。
“那你对我,”季易燃重新躺在他身旁。
陈子轻脑细胞用光了,只有嘴巴还能用:“我肯定是要和你谈恋爱的。”
这个回答很有深意,却又十分浅显易懂。
直白炽烈地用出“肯定”“和你”“谈恋爱”这三个信息,组成一颗鉴定的心。
季易燃想,没关系,到我了就好。
这个人对我有好感,愿意和我先结婚再恋爱,这个人说,其他都会有的,只要他开始了一段感情,他就会给出他的所有。
两个发小有的,我也会有。
四周太静了,陈子轻昏昏入睡之际,不自觉地对着季易燃那边张开手臂。
季易燃无意识地靠近他,脑袋埋进他脖子里。
这下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陈子轻的脖子里是季易燃的呼吸声,他望着有点昏暗的天花板。
过了会,收拢手臂,放在季易燃僵硬的背上。
季易燃像江上的一叶孤舟,在日夜在风里雨里飘飘荡荡了不知多少年,终于在这一刻靠岸了。
陈子轻感受到季易燃的心跳逐渐平下来,年轻小伙的躁动转变成了迟暮老人的安宁。
“时间过了。”季易燃突兀道。
陈子轻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时间过了啊?”
“十分钟过了。”
陈子轻:“……那你回去吧。”
季易燃从他脖子里抬了抬脑袋,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下一秒就会来一场从纯情到热烈的湿吻。
陈子轻眨了眨眼,要是季易燃亲他,他没有力气说什么,他身心都很累。
况且亲也没关系,他们快结婚了。
然而季易燃没有那么做。
他在迫切地想和这个人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快速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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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白天又来了,他的情绪恢复如常,看不出丝毫昨夜又是淋雨又是告白的痕迹,他给陈子轻带了一袋桃子。
一个桃有两斤重,红彤彤的,皮薄,肉软,汁多还甜。
陈子轻随便找个地儿下嘴,沿着口子啃,他蹲在屋檐下看季易燃给他洗晒衣服。
保镖们习以为常。
陈子轻的视线停在季易燃那把精窄的腰上,他的肩跟腰比例很漫画。
季易燃转了过来,他晒衣服的时候,臂膀肌肉流畅,黑衬衫里的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陈子轻大口啃掉一块桃肉,口齿不清地喊:“季易燃,你跟我进来。”
季易燃停下手上的事情过去。
“你的保镖们现在看你跟我这个道士亲近,等我做回顾知之了,他们见到的就是你和我一起,那他们会不会奇怪啊,我觉得还是尽量少人猜到这两个是同一个人比较好,我不是不信你选人的能力和你管束保镖的威信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我也是懂的,我就是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季易燃半低着头,专注地听他说话,等他说完以后才掀起眼皮看他:“我会处理好。”
“那辛苦你了,事情都是你来管,我也帮不上你什么。”陈子轻啃着桃子嘀咕了句,很自然地拍掉他身前的一点水珠。
季易燃目光微顿,心口热烘烘的。
陈子轻无意间瞥到他垂落的手,随口问道:“你以前不是很会打篮球吗,怎么现在只有一点薄茧子,挫伤都没了。”
季易燃面色平常:“大学很少打。”
“那还能消啊?”陈子轻咬住桃子,腾出手去拉他的胳膊。
季易燃配合地将胳膊抬起来,由着这个人摸他的指骨和掌心,他的手不匀称,没有拿笔的手那么漂亮纤细光滑如玉,他是石头。
“不好看。”季易燃难掩自卑。
陈子轻不认同地说:“不会啊,你的手指比一般人的手指长一截,只是打篮球轻微变形,看着多有安全感跟男人味。”
他把手放在季易燃的掌中,贴着比大小,感叹地说:“大这么多。”
“顾知之。”季易燃喊他,嗓音有点涩,也有点哑,不知藏了多少个日夜的羡慕,“我可不可以要一个礼物?”
陈子轻懵了:“礼物?现在吗?”
季易燃用沉默作为回答。
陈子轻两手空空,兜比脸还干净,他绕着季易燃转圈走动:“我被你放在这儿藏着没法出门逛街,你找我要礼物,我又不会魔法,凭空给你变出来一个。”
季易燃低头挠眉心,他刚才突然让心底的其中一个渴望偷跑出来了,没能及时封回去。
“是我强人所难了。”
“等着。”
陈子轻跟季易燃同时说话,他说着就快速吃掉剩下的桃子去院里转悠。
保镖们没好奇不多看,他们的余光里,道士撩起道袍抱在怀里,蹲在一棵树下面不知扒拉什么,扒拉到手了就往袖子里一揣,眼朝他们扫来,他们眼观鼻鼻观心。
陈子轻揣着扒拉的东西去洗手间,他开着水龙头洗洗搓搓,擦干净,拿着东西去找季易燃:“有笔吗,不掉色的。”
季易燃很快就将笔拿给了他。
四十八色。
原本只想写几个字的陈子轻:“……”
他默默拎着一大桶笔进房间:“你先出去,我做完了会叫你的。”
门在他身后轻轻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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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站在门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片刻,他才拿出来接听。
“老季,阿帘回来几天了,局也组几次了都没组成,次次都差你。”孟一堃在那头说,“你怎么这么忙,你爸什么都不管了,整个企业全让你管?”
季易燃不答反问:“他叫你,给我打电话?”
“没有。”孟一堃刚开完一个会,抽空和发小唠几句换换脑子,“是我个人的意思。”
季易燃说:“等他回家住了,他会来我家串门,到时可以碰面。”
“那还有得等。”孟一堃叹气,“他回国以后上班下班都在他家那分公司,我爸交代我可以帮他一把,但不能以我家的名义,只能我自己偷摸来。”
季易燃不做任何预告吊人胃口,直截了当地抛出一个信息:“分公司是谢家击垮的。”
孟一堃:“……”
“我去。”他不怀疑季易燃拿这事开玩笑,震惊地说,“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季易燃倚着门:“两家都有出手,都不在明面上,借了别的刀。”
孟一堃明白了,那就是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上一代人的交锋这么虚伪狡诈。
你不摊开我不摊开,我们依然是邻居。
至于他们这一代,三个发小之间不知背着他发生了多少摩擦和不愉快,友情线岌岌可危,小圈子随时都要破裂,却维持了一年又一年。
不是孟一堃自大,这里面他起码占八成功劳跟苦劳。
“你爸的身体好点了吗?”孟一堃问。
“嗯。”季易燃说,“挂了。”
孟一堃话都没说完,手机那头就只剩下嘟嘟声,阿帘让他盯着老季,他派人盯了,没什么情况。
现在阿帘回国了,他估计自己派人盯了,真不知道他想从老季这盯出个什么答案来。
孟一堃让人送杯咖啡进来,要是大家怎么都找不到的顾知之在老季手上,那他老季就神了。
把一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孟一堃作为发小祈祷不是这种情况,作为家族继承人,他倒是愿意看到那副景象。因为他遇强则强,他希望他们这辈人上位以后,兄弟间的交锋都是精彩又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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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被他的心上人叫进了房间。
陈子轻手握在一起,里面藏着什么:“给你的礼物。”
季易燃摊手,那礼物落在他掌心上面,他闻到了笔墨的气味,看到了一颗小石头。
两面都画了画,一面是季易燃,一面是陈子轻自己,抽象画。
陈子轻生怕季易燃看不出来,贴心地指出了对应的名字。
季易燃长久地端详抚摸。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凑近点,身子碰了下他的手臂:“这是树底下的铺面石里最漂亮的。”
季易燃的眼中涌出清晰的笑意:“我很喜欢。”
陈子轻舒口气:“你喜欢就好。”
他发现了什么,踮脚靠近季易燃的脸。
季易燃内心的震动溢到他面上,他红了脸,慢慢把眼眸闭起来。
陈子轻只是看见他眼角有一小根树上飞下来的白絮,忍不住想给他捻掉。
现在这搞的。
要说实话吗?说了实话,这大狗肯定要露出失望的表情。
陈子轻干脆捻了那根白絮,在季易燃的面颊上亲了亲,脚落回地面说:“下次不来了,我还是道士呢,我这身体三十五岁,比你大十几岁,多怪啊,我老牛吃嫩草……”
季易燃同手同脚地走进了卫生间,他用指骨蹭一下面部被亲过的地方,手拿下来,放在鼻尖,阖眼深嗅。
像个变态。
他如此评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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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离开前,陈子轻跟他把茶语日常做了。
陈子轻看他将卷上去的衬衫袖口放下来:“季易燃,你在我面前说话的时候基本不卡顿。”
季易燃扣上袖扣:“怕你烦。”
“怎么会呢,你做自己就好了,”陈子轻说,“怎么轻松怎么来。”
季易燃深深地看他:“嗯。”
陈子轻目送他往门口走,嘴巴不经过大脑地蹦出一句:“你的语言障碍算残疾吗?”
季易燃一顿,他一语不发地转身。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地摇头加摆手:“别管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问你这个,你就当作没有我没有说过话。”
季易燃口上顺着他,转头就让助理去查询申请残疾证的相关事宜。
下次再来,季易燃就将新鲜出炉的残疾证放在心上人面前。
陈子轻呆若木鸡。
“你申请到了啊?不是,你去申请了啊?”他语无伦次,“你怎么突然申请这个?”
季易燃并未回答,只说:“是真的,不是造假伪冒的。”
陈子轻郑重地翻开残疾证,左边那页印着证号,姓名,红章,有效期限,右边那页是人脸像,季易燃的两寸照,冷漠地看着镜头,他合回去,两手捧起来说:“这残疾证你收好了。”
季易燃没接:“你收着。”
陈子轻恍恍惚惚地说:“噢噢,那我给你收着,我放哪呢,我这身份用完了就要跟你回家,我暂时放在……”
他不经意间看到床上的枕头,反射性地走过去。
掀起枕头,将绿色小本本放在下面。
季易燃凝视着放好本子以后还在拍枕头的人,我想你或许希望我是残疾,原因我不问,你希望我是残疾,那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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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周末,迟家进了一批清洁人员,四层里外全都打扫了一遍。
泳池消毒换水,前后两个花园的花草经过修剪,喷泉和那尊雕像都焕然一新。
年轻的少主人于傍晚驾车回来了。
迟帘没把车开进车库,他停在门口,透过车窗往外看。
五年前的这天,阿姨做了一桌饭菜离开,他跟顾知之边吃边聊天,吃了饭,他要辅导顾知之写作业。
枯燥乏味又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迟帘下了车,季易燃牵着牧羊犬从路口过来,对他颔首打招呼。
牧羊犬朝他摇尾巴。
他因为见到季易燃散发出的不快烟消云散,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让他安心的味道。
晚饭迟帘是在季家吃的,季常林没现身。
空旷到咳一声都有回音的客厅里,只有他跟季易燃两个人。
迟帘吃饭期间都要处理公务,爸妈给了他极度苛刻的期限,处理好了分公司的烂摊子就让他留在国内发展,他必须处理好,他不能再到国外去了。
哪怕找到顾知之,看着他和别人谈情说爱。
迟帘喝口汤:“听说你增加了寻找顾知之的人手。”
季易燃点头。
迟帘不露声色:“为什么?”
季易燃拿起湿毛巾擦唇:“我爸的意思,我们想让他帮忙看看我家的邪门事。”
“你家有什么邪门事?”迟帘问完一顿,他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施工队,上个月季常林遭逢枪击,要不是那个道士挡枪,中枪的就是季常林。
虽然季常林没死,但季易燃依旧快准狠的将所有参与或半参与的一网打尽,几乎连根拔起,商圈因此动荡了起来。
“风水坏了?”迟帘懒洋洋地挑眉,“要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过度迷信等同于弱智。”
季易燃将毛巾叠好放回去:“嗯。”
迟帘将勺子丢进朴素又不失精致的白瓷碗里,季易燃已经从季常林的控制下出来了,有资本追求自由了。
也许是出于季易燃先他一步获得自由的羡慕,也许是迟迟找不到顾知之的空茫与巨大的焦躁,迟帘用词难听,一股子冷嘲热讽意味:“你不是喜欢顾知之喜欢得连自尊都不要了吗,怎么会看上个道士。”
季易燃默了片刻:“没有看上,只是喜欢他画符,驱鬼的样子。”
迟帘似笑非笑,他怎么都觉得季易燃移情别恋这事很蹊跷,原来是把道士当顾知之的替身,这就合理了。
所以都没逃脱,都在顾知之的鱼塘里溺水,等他来捞。
迟帘并不会跟季易燃同病相怜,他们不对等,他是前任,季易燃什么都不是。
扫到季易燃没怎么吃的饭菜,迟帘眯眼:“晚上有安排?”
季易燃说:“忙工作。”
迟帘支着头转转手机,他也要忙工作,真没意思。
年少的时期上号组队打游戏,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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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踏着月色去见心上人的时候,他趴在桌前,手机被他翻过来,翻过去。
陈子轻没注意到季易燃来了,他在走神,嘴里嘀嘀咕咕:“手机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
背后冷不防地响起问声。
陈子轻吓一跳,他坐起来蹬一眼吓到自己的青年,无精打采地趴回桌面上:“我想给手机系个挂件。”
季易燃手脚僵冻,是柴犬挂件吗。
顾知之,你记起谢浮了。
季易燃气息有点不顺,他松扯领口深呼吸,所以这个人忘掉谢浮,不是换身份带来的影响。
毕竟两个月才过去一半,还有一半时间刚开始走。
所以只能是,
“悲伤过度,选择性失忆。”季易燃无声自语,那为什么又开始恢复记忆?
从顾知之对挂件的反应来看,他不是一下全想起来,是模糊的,带雪花点的,遮遮掩掩。
温水煮青蛙一般,那些记忆将在顾知之意识不到的时候重回他的世界,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切都会复原。
那他呢?
他们是要结婚的,这个人答应他了。
季易燃西装下的后背渐渐绷紧,他像掉进了冰窖里,身上每一块地方,每一滴血液都是冰的。
陈子轻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季易燃的看法,他不解地歪过头仰视:“季易燃?”
季易燃漆黑的眼里尽是迷惘,那股迷惘背后是狂暴腥热的不安与偏执。
“想要什么挂件,我明天带给你。”及依然竭力让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动自然一些。
陈子轻托腮:“你别给我带了,等我这身份用完了,我上街找个喜欢的。”
季易燃不再言语。
他其实想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柴犬,他可以买的。
距离结婚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顾知之要记起多少个谢浮相关的回忆片段?
季易燃听见自己说:“我想起明天有事,不能来了。”
不敢来,怕看到这个人无意识的思念谢浮。
陈子轻“啊”了声,坐起来点问道:“不能来了吗?”
季易燃:“嗯。”
陈子轻理解地说:“那好吧,你的事情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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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易燃第二天还是来了。
心上人这次没有提起谢浮相关,看样子不但记忆模糊不清,也细碎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陈子轻察觉到季易燃的目光就迎上去,他们四目相视。
季易燃紧绷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神经终于松懈,这个人的眼里依然只有他自己,没有其他人跟他挤位置。
“迟帘回国了,他在找你,也有派人跟踪我。”季易燃说。
“那你小心点,别让他的人发现你来这里,我这道士皮不能被他看见,”陈子轻咬手指甲,“你不要担心,他不会在我们的婚礼上胡来的。”
季易燃低喃:“婚礼?”
陈子轻听出他的问句语气,吐出嘴里湿软的指甲瞅他:“怎么,你爸又不同意我们结婚了啊?”
“没有。”季易燃去找指甲钳,“他命令我一周以内找到你,我没交差,因为你要满两个月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所以我找借口暂时把他稳住了。”
陈子轻由着季易燃给他剪手指甲:“下个月到时间了你带我回去,之后再订戒指操办婚礼的事情。”
他想了想:“婚礼的地点时间请柬设置等等,杂七杂八的事都要留意都要做选择,十二月份估计能结成。”
“不会那么久。”季易燃的声音混在指甲碎断的咔嚓声里,“会尽快。”
“结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急不得。”陈子轻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婚礼慢慢筹办,反正你爸也只要我进你家,婚礼那个仪式什么时候走完他老人家想必不会在意。”
季易燃不知被哪段话取悦了,低笑一声:“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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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眼看就要到了。
季节也从夏天走到了秋天。此时刚过国庆,满两个月的当天,季易燃来时想着明天顾知之从道士的身体里离开以后,他就把尸体处理掉,再按照顾知之给的地址找过去,把人接回家里。
哪知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不问不打听。
零点之前,看守的保镖全换了一批。
季易燃凝视闭眼躺在床上的人,他凝视了一会,俯身拨下床上人的领子。
锁骨下面没有纹身。
不是洗的,那行只在迟帘口中听过的,“谢浮的老婆”五个字消失得太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季易燃周身爬上一层可怕的沉默,却又在瞬息间退个干净,他将心上人的领口整理好。
“顾知之。”季易燃在他耳边轻唤。
人没有醒来,安安静静的躺着。
季易燃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隐忍地咬住。
我想吻他
我还没有拿到名分,不能吻他
我想吻他
我想吻他
季易燃内心不断撕扯叫嚣的欲望在察觉唇边手指轻动后,霎那间就沉入谷底。
陈子轻醒了,他好像睡了很长一觉,道袍被他提前换下来了,这会儿他穿的是季易燃零点前带来的衣物。
季易燃不能多待,他说出一个地址:“我的人会连夜带你去这个地方,你在那边等我。”
陈子轻在跑神,季易燃果真不问他为什么没从道士周巷的身体里出来,而是直接做回顾知之,这种性格有时候挺好的,能给另一方省去很多口水。
不过,自我消耗很累。
“我用的是一种道术,类似障眼法。”陈子轻尽可能的拿出不被屏蔽的解释。
季易燃根本没听,他开口问的是:“我们结婚的事,你要反悔?”
陈子轻不明所以:“没啊,没反悔啊。”
他拍季易燃扣起来的手,等季易燃打开个弧度就把自己的手塞进去,触到些许液体,脸色一变,忙把手抽出来。
入眼是鲜红的血迹,陈子轻吸口气:“你怎么把手抠破了?”
季易燃不在意:“没事。”
“什么没事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陈子轻找纸巾给他擦掌心的伤口,按上去止血,“别胡思乱想,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季易燃垂眸:“你吻我,我才能信你没反悔。”
陈子轻不说话了。
“没关系,我们还没结婚,结了婚才谈恋爱,可以到那时,”
季易燃的声音消失在他和心上人贴上来的唇间。
陈子轻吻一下退开,看一眼傻掉的季易燃,再去吻他,把他生涩的低喘吃掉。
季易燃的嘴唇不是看着的那么冰冷,暖的,干燥的。
“我吻你了,我们接吻了,我拿走了你的初吻。”陈子轻说,“不慌了好不好?”
季易燃大脑空白,神志不清:“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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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顺利被季易燃接回家里,没什么人知道他在季家。
包括住在隔壁的迟帘。
直到秘书把季家的邀请函拿给迟帘,他才知道他找不到的人回来了,活得好好的,还他妈就在季家。
这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迟帘不管是站在只要顾知之不死,别的都好说的角度,还是家族京市分公司负责人的身份,他都不可能在季常林亲自张罗的婚礼上,在众多打交道的商界友人面前胡闹。
况且闹了也是白闹,只会让顾知之更加反感,得不偿失。
当年砸花瓶的一幕近在眼前,还有谢浮自己给自己策划的成功案例,这两样都告诉他,过去的方法是错的,真诚有时比不上假意,该在顾知之面前戴面具的场合,一定要戴严实,最好多戴几层。
所以迟帘没闹,他推掉行程,准时出席了季家那场在奢华宫殿举行的婚礼。
他要让顾知之看到他的改变。
孟一堃撇下家人,快步走到迟帘身边:“阿帘,你爸妈跟你几个叔伯来就可以了,你没必要,”
“我好得很。”迟帘打断,他吃了药,心跳很平稳。关于作为这场婚礼上的来宾兼前任,他在心理医生面前演练过十多次,表情管理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最好。
顾知之的命重要。
会分的。
季易燃会步他们的后尘。
迟帘的视线穿过来宾,锁住和季易燃站在一起的人,他勾了勾唇,这人在他的私家侦探镜头下失联几个月,不但没瘦,还圆润了。
下巴不戳人了,肉乎乎的,像极了高三那时候。
到目前,到这一刻,他都没机会跟顾知之说过一句话,说不上。
季常林很看重男儿媳,歧视反抗冷眼威胁全都不存在,不管是表面的还是真实的,总归在众目睽睽之下接纳了顾知之,给出了如此隆重的皇家风格婚礼,真正的季家儿媳才有的排场。
这是季易燃在里面做的功课,是他该学习的。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谢浮,还是季易燃,他们在对待顾知之的感情上面都比他准备得要充分很多倍。
谢浮靠精神病得到父母的尊重,季易燃则是自身的蛰伏与不为人知的暗箱操作,只怕是算计上了亲生父亲的生命安危,他们都没有家庭因素的阻拦。
他的时机不好,也最好。
因为他是初恋,拥有了顾知之的太多第一次。哪怕许多东西被后来人覆盖了,他也是第一个得到的。
迟帘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他问过季易燃是在哪找到人的,季易燃说顾知之学贴吧里的人隐居,跑到桐市一个山洞与人隔绝,吃喝全是野外求生系列,所以他们才找不到顾知之的生活踪迹。
怎么找到的呢,顾知之下山买东西的时候,季易燃的人刚好就在桐市。
这么巧。
季易燃明目张胆地把他当傻逼。
迟帘很快就把顾知之跟道士联系到了一起,顾知之借尸还魂进道士的身体里,用那个身份接近季常林给鬼办事。
事情办完了,顾知之要脱身却被季常林重用,这时季易燃出手了。
大概是借刀杀人,顾知之阴差阳错的给季常林挡了一枪,道士的身体顺势丢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之后季易燃就连哄带骗的把他藏在某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再就是季易燃怎么在季常林面前谋一个婚姻,正大光明的带人回家。
迟帘听到有人喊他“迟总”,他笑容满面地与人寒暄,他们三个,他是傻白甜。
“阿帘,你别笑了,瘆得慌。”孟一堃坐过来。
迟帘笑容不变:“我不仅要笑,我还会全程带笑。”
孟一堃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全程跟着你,你别乱来。”
“想多了。”迟帘不长篇大论,“我心态很平和。”
孟一堃面部抽动。
“靠,老谢他妈在瞪顾知之,你快看!”他发觉了什么,低声提醒迟帘。
“我看到了。”迟帘弹了弹西裤上不存在的灰尘,“她像得了狂犬病,要咬死顾知之。”
迟帘嗤笑:“但她咬不成,不管是谢家,或是她娘家,都不敢得罪季常林。”
孟一堃吐口气:“也是,季常林这个名字就是一个让人忌惮的存在,我爸见了都点头哈腰。”
不多时,谢母就不见了,不知是气昏了过去,还是被强行带走了。
迟帘掐着虎口带来疼痛让自己冷静,谢浮退出之前必定要重点思虑顾知之的安全,他应该给父母留了东西,其中就包括打预防针的顾知之人身自由情感自由,可以随心的开始新感情,请他们不要打扰之类。
谢母大约是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法接受顾知之跟儿子的另一个发小谈。
哦,不对,是结婚。
迟帘眯起乌沉的眼眸,他从那条照不进日光的缝隙里盯着顾知之,谈恋爱就谈恋爱,为什么要结婚?
敢情是分好的吗,男朋友,未婚夫,丈夫。
陈子轻感应到强烈刺骨的目光,他知道是迟帘。出于各种因素考虑,陈子轻装作没发现。
.
来宾们见证婚礼仪式上的一个个流程。
季常林病入膏肓,季家衰败都没发生,大家等来的是他儿子的婚礼。
不是商业联姻这事众人见怪不怪,毕竟去年他儿子的订婚对象就不是门当户对,家世背景悬殊。
然而圈内还是低估了季常林无法揣摩的猎奇作风,这回他连儿媳的性别都不在乎了。
他不怕季家绝后?
一些老奸巨猾的人能勉强搭上季常林的思路,男儿媳生不出子嗣,不代表就不会有子嗣,多的是能生的。
于是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儿媳上面。
谢家曾经的准儿媳。
在场的大多都参加过那场声势浩大的订婚宴,不八卦的都忍不住感慨两句。
当初是泥,如今还是泥,云换了一朵。
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乡下人却能谢季两家大门,被任何被重视,被高调公开。
这回没人敢轻视他了。
四年前他初入这个圈子,他之后的人生高度,机遇,社交圈的延伸都在众人面前展开,这是一份完美的答卷——季家儿媳。
还会有下次吗,下次是要去哪?国内没有了,得去国外隐秘的大家族了吧。
不过他和谢家继承人的婚约取消了,整个关系就崩了,否则谢家主母也不会那么仇视他,恨不得把他剐了。
说起来,谢家那继承人缺席了。
那继承人是几个太子党里唯一一个缺席的,他身份特殊,没参加说明还没放下。看样子谢季这两家以后还有擂台要打。
.
婚宴上少不了敬酒环节。
孟一堃看到顾知之带着他的又一个发小向他们这桌走来,他拿帕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可怕的噩梦灵验了。
好在少个人。
孟一堃打量被季易燃牵着的人,订婚宴参加了,婚礼参加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葬礼了?
“啪”
孟一堃顾不上场合,当众给了自己一耳光,我怎么乱接?
顾知之的命可是连着他的三个发小。
孟一堃惊魂未定,嘴唇都是白的,他站起身和新人碰杯,手有点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前任。
真正的前任在父母的眼神考察中懒懒起身,用只有新郎听见的音量说:“你欠谢浮一杯酒,是他的成全和放手,才有你上桌的份。”
实际上谢浮不是成全季易燃,是成全顾知之,顾知之是他的命,他成全的是他自己。
季易燃不过刚好是顾知之的下一个目标罢了。
迟帘好兄弟似的拍了拍季易燃的肩膀:“我要看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下一位。后面要是还有,那一个都别跑,都是前任。”
迟帘目光一转,看着他的青春,他的面颊神经质地抽了几下,紧接着就悄无声息地吞掉一口带铁锈味道的唾液,举起酒杯,俊美的眉间带笑:“祝二位新婚快乐。”
话落,他径自干了。
季易燃听过迟帘的一番话,他心头平静,现在是他抓着的就好。
人生是由一段段记忆拼凑而成的,他期待顾知之给他的,独属于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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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去往下一桌,迎接新的祝福。
迟帘无视孟一堃的劝阻给自己倒满酒,别人私下会议论顾知之跟谢浮,顾知之跟季易燃,没有他的份。
他当初没公开。
顾知之说得对,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谈过,很少有人不知道谢浮是顾知之的未婚夫。
现在又多了一条,很少有人不知道季易燃是顾知之的丈夫。
迟帘面色冷白地灌下满满一杯喜酒,穿肠毒药似的在让他五脏六腑剧痛,当初的没能公开是他这辈子的遗憾。
……
由于圈子里的狐朋狗友比较多,他们碍于季常林的威严没闹成婚房不够尽兴,就结伴在迟帘家里玩。
没过多久,有救护车擦着夜色出现在别墅区,发小们的一个共同朋友被抬上支架,拉走了。
陈子轻站在阳台往外伸头。
“你要去看他吗?”
房里忽地响起声音,陈子轻回头。
季易燃解开腕表放在桌上,他手腕上凸起的腕骨显得性感,黑色衬衫敞开,皮带半抽,线条分明的腹肌跟人鱼线露在灯光下。
“你去吧,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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