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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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一路都在狂奔,慢悠悠不肯回家的鸡鸭被他冲得乱飞,他呸地吐掉飘在嘴巴上的鸡毛还是鸭毛,加快脚步回去。
院门前坐着几个大汉,在那歇脚唠家常。
褂子不是搭在肩头,就是丢在地上,湿哒哒浸透汗液,热烘烘的。
陈子轻的实现飞快掠过他们头顶和身后,不动声色地对他们点头,问他们稻子割没割完,明天是不是还要忙,天真热之类,就绕过他们进了小院。
村里人日夜几乎都不闭户,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原主不随大流,他推小叔子出门是要锁上的,因为他有自创的内裤和珍藏的工具。
陈子轻都给锁皮箱里了,这要是还被人发现,那只能说是天注定。
这会儿几间土房的门是开着的,陈子轻直奔梁津川的小屋,余光瞥向堂屋时,他匆忙的身形一停。
梁津川在堂屋。
陈子轻想起遗像的事,想起解锁的信息里透露,梁津川找到遗像就会杀了嫂子,再自杀。
三个遗像干干净净的放在长桌上供着,瞧不出半分被侮辱过的痕迹,那梁津川的杀意应该会有所滞缓吧?
起码不是今晚就开杀?
陈子轻喘着气调整呼吸,迈着迟疑的脚步靠近堂屋门口,男孩背对他坐在轮椅上,面朝遗像。
他第一时间望向男孩的头顶,没有。随后注意男孩身后,也没有。
都没有。
陈子轻错愕万分,不可能。
以梁津川的至亲去世情况跟他的个人经历,陈子轻怀疑6900的怨气里,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所以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不是没有,是他看不见?
隐藏起来了?
陈子轻掐指尖让自己冷静,任务没出来前,他想的是不像原主那样伤害梁津川,也不指望对方原谅他这个换了芯子的施暴者。
四个标注,只有一个涉及到了梁津川,所以陈子轻没打算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精力。
可是现在的情况太反常了,很不合理。
这种不合理背后预示着毁灭性的可能,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必须把梁津川当重点目标。
陈子轻用的是原主的身体,原主所过所为都在他肩上背着,他将梁津川视作重点,势必要照顾梁津川的情绪,触碰其内心。他还得想办法认错忏悔,不要脸的劝梁津川放下过往恩怨,从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做个积极向上,阳光明媚的人。
陈子轻光是用脑子想这难于登天的一步步,后心就已经汗涔涔地往股沟上淌水,梁津川的怨气要是重到引发什么机制藏起来了,那他只怕是死路一条。
梁津川的怨气,九成九都是他嫂子给的。
他嫂子,我,陈子轻,一个苦逼的,连连失败的宿主,此时眼圈发黑头晕目眩。
鞋底踩到了什么有点硌脚,陈子轻把鞋子拿开一看,是个口琴。他呆了一两秒,弯腰捡起来,把灰蹭在褂子上面。
陈子轻的关注点不在梁津川会吹口琴这件事上,他在意的是,口琴怎么会在堂屋的地上。
小助手没给他解惑。
陈子轻把扣紧放在大桌上面:“津川,你爸妈……”他改口,“咱爸妈跟柏川的遗像,我都放上去了。”
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激,那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陈子轻偷瞄无动于衷的梁津川。
侧脸过分消瘦显得阴郁,轮廓没有完全展开,是个很不幸的小少年。
陈子轻不敢把视线多停留在梁津川脸上,中午那会儿,他已经被误以为有肮脏龌龊的心思。
“我明儿在村里问问哪家有小香炉跟香,有就借过来用上。”陈子轻说,“我再上小店买些纸给他们烧过去……咱爸咱妈喜欢吃……”
【油炸的糯米圆子】
“咱爸咱妈喜欢吃油炸的糯米圆子,我炸一碗带去坟头,还有……”
没听小助手补充,陈子轻就自行往后接:“总之别家过世的亲人有的,咱爸妈和柏川都会有,我都弄上。”
尾音挂在他嘴边还没落下来,侧对他的梁津川就慢慢偏头。
他看见了一双使用过度,眼白布满血丝泛浑的眼睛。
——眼球比旁人要黑很多,像个深渊巨口,能把人吸进去尸骨无存。
陈子轻和那双眼睛对视,遗像是他中午放的,他之后就去卫生所了,梁津川不会是那时候发现了遗像,在堂屋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吧?
他伸出手:“津川,你……”
还没碰到男孩的肩膀,就被用力挥开。
夹杂一声:“别碰我。”
陈子轻忙举起双手后退,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和危险性:“好好好,我不碰你。”
梁津川厌倦地垂下眼眸,转着轮椅出了堂屋。
陈子轻揩掉下巴上的汗舒口气,坏的反应也是反应,总比一潭死水强。他去院里把竹竿上的衣服收了,瞥见一黑虫,随手捏死。
然后那手就没法要了,臭死了,洗几遍都不管用。
陈子轻干脆不洗了,他就用臭手叠衣服,从门窗飘进来的风里有一股子粪水味。
夕阳正红,笼罩着村子的燥热褪去,凉意一点点的冒头,菜地那边有不少人在给菜施肥。
陈子轻把叠好的衣服丢在床尾,他去收拾梁津川的小屋,仔仔细细地擦洗了几遍,磕破皮的膝盖被汗渍刺得发疼。
“津川,我去菜地摘点菜,很快就回来。”陈子轻手中抹布掉在脏水桶里,砸出的脏水花落在他脸上,他擦掉,挠了挠手指头两侧的小泡,嘴里嘀嘀咕咕,“好痒,怎么搞的,我这皮不该这么娇弱的,疱疹感染吗,我就拧了十几次抹布……不能抓,我得买药膏涂一涂……田埂那黄豆叶子上的黑虫身上都是毛,我可怜的手……”
梁津川在看小屋门前那堆,从他屋里清扫出去的垃圾。
陈子轻拎着捅,一瘸一拐地扶着门出去。
没人听清他的嘀咕,就像没人能看明白他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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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白昼漫长,夜幕彻底降临没那么快,陈子轻踩着昏黄线去菜地,手上拎了个菜篮子。
“南星”“小李”“柏川他媳妇”“津川他嫂子”
陈子轻在一声声热情的招呼声里推开菜地的木栅栏门,穿过小土路找到梁津川家里的那块地,他蹲下来,使劲抓抓裤腿,把钻进去的一小群大蚊子抓死。
下次还是中午来菜地吧。
虽然晒,但蚊子少啊,天黑前不晒,蚊子上把抓。
陈子轻拿出菜篮子里的镰刀,学着一大妈那样在布鞋的鞋面上蹭几下,朝地里啐一口,拎起一把韭菜,咔地割断。
周围投来一道道视线,陈子轻不明所以地发觉其他菜地的人都在看他——手里的韭菜。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问题吗,他照抄的割韭菜招式。
旁边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西瓜藤后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头顶色块浅淡,身后鬼影若有似无,她满面慈祥,佝偻着背说:“津川,那韭菜是你三婶家的。”
陈子轻纳闷,这不是梁津川家的菜地吗?
【你三婶说她没地方种韭菜,你就把你左边的这一条地分她三分之二】
【那块韭菜被她埋了肥料,她的精神时好时坏,种韭菜当天她精神出了问题,现场拉的肥料】
陈子轻:“……”
他快速把韭菜丢到菜地前面的水塘里,蹲在塘边洗洗手:“我还分出去了什么地方?”
【豆角跟方瓜都不是你的。】
陈子轻望了望菜品丰富绿绿葱葱的小菜地,那别的菜都是他的,他去摘两条歪歪丑丑的黄瓜,揪掉上面的小花。
黄瓜蛮长的,前直后弯带个钩,瓜身长满了小刺,有不轻不重的刺挠感。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黄瓜就变得无比烫手,他难为情地把黄瓜塞进菜篮子里。
真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发癫。
陈子轻匆匆拔了一小把青菜秧子放在黄瓜上面,铺着盖着。
黄瓜而已,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
.
陈子轻为了避免遇到多个村民被叫住聊天,他耷拉着脑袋抄小路回去,把中午的五花肉跟剩饭热了一遍,用那一小把嫩油油的青菜秧子烧了个汤,没放别的配菜,就丢点盐和一小块猪油。
再拍个黄瓜凉拌,完事了。
两个人吃个晚饭,一荤一素一汤,已经是非常奢侈,要关起门来偷偷吃的程度。
陈子轻没什么胃口,梁津川又叫不出来,他索性就用菜罩子罩住饭菜,去稻床看了看。
天边传来闷雷声,可能要下雨。
稻子都没打,带着绿中泛黄的茎和草叶在稻床上铺着呢,起码要晒个三天,晒掉大量水分才能打。
有几家在拉塑料薄膜。
陈子轻见状就回小屋找到一块薄膜,叫人给他搭把手,帮着盖上稻子。
狗吠声从村子东边传来,三五只黑的黄的狗在玩耍。
没有牧羊犬,杂交都没,全是土生土长的长腿田园犬。
陈子轻在其中一条长得有些潦草的狗头顶瞧见了怨气色块,背后飘着一只四肢趴地,脑袋向后拧的鬼怪,看不太仔细。
狗都有怨气,都被鬼选上了。
这个村子的风水有大问题。陈子轻放眼望去,好多鬼,他到顶的心态已经下来了不少。
下庙村的总怨气值一直在向上浮动,不知是一个,还是一伙人的怨气在涨。
隔壁稻床,二婶拿着扬叉把稻子叉到一起,堆成小山:“南星,你怎么老是看村子上面?那儿有什么吗?”
“没什么,我看天呢。”陈子轻瞥了眼二叔,是个竹竿身形,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堂妹既不像二婶,也不像二叔。
陈子轻闻着烧秸秆的气味走向西边水塘,他在月下的田埂上梳理思绪。
怨气重的,鬼直接显露出来了,怨气轻的,只有个鬼影,极少数怨气轻到近似没有,连鬼影都见不着,但那极少数还是要死。
因为,
只要条件达标,整个村子里的人就会被鬼带走,无一幸免,全部带走。
陈子轻馊了的褂子被晚风吹得鼓起来,背上凉丝丝,原剧情里,原主跟宁向致被剥皮鬼挂在树下是另一个时间线,他们是在大部队前面死的。
那时鬼门没开,鬼不会下手。
人为的?人剥皮?
或者就是鬼下的手,只是当初出了什么意外,促使鬼那么做。
陈子轻唉声叹气,村子死光光是明年夏至,鬼门大开的日子,梗概里没写明具体的时辰,总归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让他把总怨气值缩小到800以下,不会很紧迫。
眼下距离他最近的事情是,夏天结束跟宁向致好上。
剧情变动了,不知道会产生多少蝴蝶效应。
“咚”
一只青蛙蹦到田沟里,陈子轻的神经颤了颤,他四下张望,乌漆抹黑的田野池塘,瘆人。
乡村背景下的夜晚,自带灵异氛围。
陈子轻没多待,他对付鬼的那些招儿不起作用了,心理反应就跃跃欲试地想要占据他的神智和理性。
村里怨气稍重的村民无论是吃饭喝水,上厕所睡觉,做床下事床上事,后面都有鬼盯着。
别人不知道,看不见,他知道,看得见。
这一个个的画面不能细想,细想会觉得非常的惊悚诡异。
譬如现在。
西边水塘旁的路上,梁铮端着碗筷迎面堵着他,懒散无赖地笑着和他说话,背后那只水鬼的存在感极强。
仿佛是个倾听者,旁观者,甚至是参与者之一。
陈子轻忍着不多看,免得被梁铮察觉,以为他装神弄鬼。
“你逛你的吧,我先回……”陈子轻话说一半,见到梁铮拿筷子搅碗里的稀饭,夹了块裹着米汤的咸鱼吃掉。
看他那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变种的鲫鱼,没一根刺。
陈子轻不关心梁铮吃鱼的技巧:“你是左撇子?”
梁铮讶然:“你第一天认识我?”
陈子轻怔怔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乎这个跟任务不相干的事情,嘴上不自觉地再次询问:“所以你是左撇子?”
梁铮看着没话找话的人,张口就要挑逗。
陈子轻在他前面一步问话:“你真是左撇子?”
梁铮被这三连击给整得人都毛了:“是,我是左撇子,不光我,村里还有别的左撇子,怎样,左撇子是妖怪,要被绑起来用火烧死?”
一番气话说完,眼前人直愣愣地仰望他,两只眼睛比月亮要亮,比星星要美。
梁铮的后背蹭地窜上一股麻痒,他正要就地放下碗筷,把人压草丛里。
耳边响起声音:“都有谁呀?”
尾音俏皮又带着软绵意味,听着不是刻意的,十分的自然。
梁铮无声地说了个字:“操。”
他把人带到一个坐在屋外乘凉的老大爷面前:“左撇子2号。”
接着又带去一家,朝喂猪的跛子努嘴:“左撇子3号。”
陈子轻拦住不知还要带他去哪的梁铮:“行了行了,你带我去就带我去,步子迈那么大干什么,我都走累了。”
梁铮:“……”
“我回家了,你别跟着我了。”陈子轻头也不回,完全不管被他用完了的梁铮是什么臭脸。
梁铮跟梁津川是什么关系,堂兄弟吗?
【他是你大伯的长子,是你亡夫的堂弟,梁津川的堂哥】
陈子轻干巴巴地在心里“哦”了声,那梁铮也该叫我声嫂子,但对方一次都没叫过,都是叫他名字。
大概是嫌他比自己小,不按照辈分来了。
.
村里没夜生活,七八点就已经万籁俱寂。陈子轻失眠了,他把用积分买的药膏收进皮箱里,吹吹涂了药膏的两只手。
关于梁津川要杀他的事,他得试探试探。
虽然他的宿主身份是个护盾,不会在登出前死掉,可他受伤流血了,也是会疼的啊。
陈子轻拿着蒲扇去小屋,他把脸贴在木门上面,一只眼睛眯起来,一只眼睛对着门缝往里瞅。
里面要是伸出来一根针,能把他的眼睛戳爆。
陈子轻既没瞅出名堂,也没被针戳,他清了清嗓子:“津川,你睡了吗?”
屋里没响动。
睡了?梁津川不像是能早睡的作息啊。
陈子轻敲敲门,喊了几声,还是一样没得到半点回应。
“真睡了啊,是我给的安全感吗。”陈子轻苦中作乐地自语了句,挠着头转过身,下一秒,他见到什么,差点发出惊呼。
那么个大活人坐在院里的石榴树底下,他刚才竟然没注意到。
对方也不吱一声。
行吧,他是一滩腐臭的烂肉,不对他吱一声是正常的。
陈子轻手上蒲扇在两腿拍打拍打,赶走成群的蚊子,他走到石榴树那边:“津川,你在这乘凉啊,蚊子好多呢,怎么不喷点花露水。”
“啊,你没有是吧,我有。”陈子轻去屋里拿了花露水返回,他倒拎着瓶子,左右晃动。
一滴滴的花露水从瓶口小孔里流出来,划破夏夜的虚空砸落在地,空气里顿时就弥漫起了清新宜人的桂花香。
“现在好点了吧。”陈子轻倒一些花露水,抹在自己的脖子上跟脸上,“你乘凉,我也乘凉,我们说会话。”
他沉静地组织语言:“嫂子从前是对不起你,很对不起你,这方面你可以报复回来,我没有怨言,当然,我也不配有怨言,但,但是,”
梁津川的身影在暗处,月亮找不到的角落。
“但是请你给我留口气,”陈子轻语速飞快地说,“你别一找到遗像就把我杀了,再自杀去找你的亲人们团聚。”
周遭气流似是凝滞了一瞬。
陈子轻心想,梁津川一定很震惊面前这滩烂肉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遗像不是你找的,是我主动拿出来的不是吗。”陈子轻小心谨慎地说出事实,“我的态度我的转变,你都看到了的。”
梁津川的鼻息里都是桂花味,草木泥土的香味都被覆盖了,他胃部翻搅。
“我不是三分钟热度,我还是中午说过的那句话,时间会证明一切。”陈子轻厚颜无耻地说,“在这之间,请你给嫂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梁津川笑了起来。
陈子轻第一次听他笑,哪怕看不见他的笑脸,只是听笑声就有些发毛。
对着个十六岁,坐轮椅,长时间受欺辱,皮肉骨骼布满虐伤的男孩子,产生了惧意。
陈子轻当场踮脚摘了个石榴,指甲抠皮,抠不破就用嘴咬,他把咬下来的皮吐掉,沿着破口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晚饭没动筷子,这哪行。”
梁津川,饿他几天,看一个人的极限在哪。
陈子轻把剥掉一半皮的石榴递过去,手举酸了就把石榴拿回来,忍住自己吃的反射性思维:“我混帐,我中邪了,我伤害小叔子,伤害一个失去双腿的未成年,我虚荣又虚伪,内心扭曲阴暗,我猪狗不如,我死后要去十八层地狱被拔舌头被抽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进畜牲道轮回,”
他狠狠心,抬手扇自己一耳光,没去看梁津川讥讽的目光:“其实我,我是,我……”
屏蔽屏蔽屏蔽。
陈子轻仰头数了数枝叶里的石榴,数到幸运数字7,他捂着被自己扇疼的脸,偷偷揉了揉,出了声:“你要怎么泄恨,你说。”
梁津川终于开口,他的嗓音没恢复正常,还是沙的涩的:“你死了,我就泄恨了。”
字里行间充斥着粘稠而冰冷的恶意。
陈子轻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他亲耳听到梁津川这么说,依然吸了口凉气:“没有我不死的法子吗?”
“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呀。”他不假思索,“我可以做你的腿。”
梁津川隐隐愣了一秒,他低声咳起来。
咳声渐大,往不受控的频率跟音量发展,他咳得在轮椅上不断抖颤,吐出的气息里有血腥味。
陈子轻蹙眉,怎么还被折磨得伤到内脏了吗?这不行,梁津川不能死。
……
第二晚,陈子轻找机会给梁津川下了安眠药。
他推开没有门栓的小屋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津川?”
小床上的男孩平躺着,没有反应。
陈子轻又试探了几次,确定他是被药效拖昏睡了,就快速拿出用积分买的另一种药。
掐住男孩没什么肉的面颊,让他张口。
将那粒药放进他舌根下面。
做完这个动作,陈子轻虚惊一场,他叹着气带上门离开。
却不知当小屋门带上的那一瞬间,床上的男孩就已然睁开眼睛,眼中不见一丝浑沌。
舌根泛苦。
那粒不知的药化掉了。
口中被碰过的地方太多清晰,他趴在床边呕吐片刻,粗喘着倒回床上,眼眶赤红充血。
.
第二晚又来了,又是一粒药,又是被送进舌根底下。
梁津川始终装睡,他要看看那个变了玩法的跳梁小丑在密谋什么,还想用他这副破烂身子获得什么利益。
连续三个晚上以后,
身体里的郁重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
院外持续响着打稻声,稻香在村里四处飘荡。陈子轻拿着洗一半的碗穿过小院,站在门口朝稻床方向伸头。
有个柴油机下乡了,要用的都在排队,他也打算花钱用。
人工打要打到什么时候,不得累死啊。
二婶家就不舍得花钱,在稻床搁了个章桌子,桌上放块扳,她跟二叔并排站,两人各捉一把稻子往板上摔。一天下来,手臂都抬不起来。
陈子轻回厨房继续洗碗:“444,梁津川吃饭的时候看了我两次,我给他塞药的事,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系统:“我哪知道,别问我。”
陈子轻把碗筷放锅台上,拿葫芦瓢一瓢一瓢地舀掉锅里的脏水,倒进去干净的水清碗筷:“和我说说话嘛,每个任务要是一把牌,那我就从来没有拿到过大小王,好惨的。”
系统:“好牌打好有什么意思,烂牌打精彩才了不起。”
陈子轻:“可我不想做个了不起的人。”
系统:“……”
陈子轻跟系统说他是个普通人,小老百姓,一心只想求稳。
系统:“挑上了是吧?”
陈子轻再次把锅里的水舀掉,用抹布擦擦:“没有没有,我不挑,就算全是小牌,一手顺子都没有,我都接受。”
系统:“说的就跟你能拒绝一样。”
陈子轻撇嘴,不聊了。
就在今早,村子上空的总数值破7千了,他已经记录了怨气较重的村民名单,准备一波波的来,第一波是二婶跟梁铮。
只要他让谁头顶的色块变浅了,再对比总数值的下降数值,大概就能猜得出,这个人原本的色块代表多少怨气值。
之后他就能根据别人的色块深浅,估算出有多少怨气。
.
陈子轻计划得挺好,然而他还没展开行动,村里就死了个人。
是他那个只打过招呼的二叔。
当时天麻麻亮,陈子轻在塘边挑水,他抓着捅拨动波动清澈的水面,按进水里,装了大半桶水提上来。
又装一桶,用扁担下面的钩子钩住捅的扶手,摇摇晃晃地挑着走上田埂。
这条田埂走到头是个小树林,再是成片的稻床。
陈子轻走了没一会,一个小伙从另一条田埂过来,说什么也要帮他挑水,他说什么都不同意。
开玩笑,这是他的日常任务,他能让人帮忙吗?要是能,他不早就找帮手了。
陈子轻的脸毫无杀伤力,凶巴巴的样子也因为说话时露出的酒窝显得娇嗔可爱,小伙全程嬉皮笑脸。
就在陈子轻没辙的时候,小树林那边站了个人影,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南星!快回来!你二叔喝农药了——”
陈子轻脚下一趔趄,桶里的水晃出去不少。
这就开始死人了,原剧情废了。
……
村长叫腿脚利索的人去卫生所,宁向致就住在卫生所的后院,他从床上被催命一样叫来下庙村,浅灰色衬衫的扣子扣反了,皮带没系,短发领乱,满身仓促,眉眼间却没有一丝怨气。
在场焦急等待的一伙人里面,只有陈子轻知道,宁向致的怨气是他目前见过的人里最大的,头顶有一片黑云,身后的鬼影清晰可见。
一只手持细长利刃,身上没有皮,猩红流血的肉块暴露在外。
是个剥皮鬼。
宁向致的结局就是被剥皮。
陈子轻忽地一个激灵,不对啊,宁向致又不是下庙村的人。
【他在下庙村出生,两三岁时才和父母搬去县里定居】
陈子轻的双眼睁大,小助手这添加的信息让他头皮颤栗,在这村子出生,就被打上标记了吗?
宁向致耐心温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他望过去。宁向致对二婶摇头,人没了。
二婶一下就跌坐在地,周围人连忙蹲下来劝她,安慰她。
陈子轻发现二叔头顶的颜色凝固住了。
停止变动了,没消失。
看来人死了,或者离开村子去了外地生活,怨气都在村里,锁上了。
怨气重的人死了,有利有弊。
利在于,对方不死,怨气就会一直涨,他试图降低的工作不一定能完成。
弊在于,对方死了,浓重的怨气消不掉了一直在那,要是他能通过朝夕相处了解出怨气的根源进行根除,那就错失了一个把总数值大幅度缩小的机会。
陈子轻腾出位置让屋外的人进来,加入安慰的对付。
这个哪个死不死的,他拿管的了,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很突然的,陈子轻想到了一个被自己遗漏的部分,他刷地回头,身子也跟着扭到后面。
然后他就深深吸气。
他身后也有个剥皮鬼,原主死了,怨气在他身上。
陈子轻走出二叔家的屋子,原主的怨气来源是什么……
【梁家对不起你在先,他们隐瞒儿子的性功能,毁了你期待已久的性生活。】
陈子轻拧了下眉心,他回头去二叔家堂屋,拿起支在茶几上的小镜子看头顶。
极深。
直接让目前排第一的宁向致跌到第二。
最深的了。
原主人都死了,怎么挑中他的鬼还没换人?他的魂难道留在村里了,没消失?
这不合任务背景里的常规套路,铁定是架构师为了设定合理化做的修改。
陈子轻抖了抖嘴唇,真服了,想消除原主的怨气,就要对症下药。
怎么做,让原主没满足的,得到满足。
脑阔疼,先放着吧。
.
这个时代都是土葬,要摆酒席请亲朋好友吃饭,村里人也会来。
没有空手的,那不吉利,至少要带一条糕。
手头宽裕的就是肉,红包,豆奶桂圆红糖白糖之类,当然还有糕,这是基础,必须要放。
陈子轻帮忙端菜,他上了十碗水芹炒香干回厨房,听人说媒婆要给宁向致说亲,姑娘也来了,跟他一桌,处得蛮好,大概率能成。
炒菜的大妈问道:“南星,你小叔子怎么不过来?”
陈子轻倚着锅台闻菜香,肚子咕噜叫:“他在家呢,过会我给送一碗饭给他。”
“那么不合群,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要你送,自己不会过来吗,轮椅又不是转不了。”大妈揭开旁边的大锅盖,露出锅里的板栗烧鸡,“你拿一块吃,拿啊,就那鸡腿。”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找了双筷子,夹走鸡腿吹吹,放进嘴里。
大妈和其他人笑他讲究,善意的笑。
他们在他端着下一份菜出去后,肆无忌惮地谈他的未成年小叔子。
说那是个煞星,克身边人。
现在的性情怪得很,不说话不抬头不笑不哭,没残疾以前也差不到哪儿去,跟他哥完全不一样,不讨喜,阴阴的。
真是难为柏川他媳妇了,摊上那么个来讨债的小叔子,完全就是个害种。
有人说,蛇你们知道吗,他就像蛇。
“我最怕那种滑腻腻的东西了,看到的时候就想扔石头,砸得稀烂,内脏掏出来,树枝挑着放把火烧……”
厨房外的陈子轻听了个正着,他偷看了眼说话那人的头顶,颜色不浅,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深了一个度。
……
梁津川的父亲是老小,他兄弟四个,本来就他不在了,三个哥哥都活着。
现在二哥去找他了。
陈子轻端菜上到院里的一桌时,身子骨健朗的三叔跟四叔都邀他坐下来一起吃,他摇摇头。
要喝酒的男人一桌桌,不喝酒的女人一桌桌。
嫁为儿媳的男人跟女人坐。
四婶是个很瘦小的男人,他略显畏缩地和女人们坐在一起,身上有股子腥臭的味道,不重,若有似无的。
从哪飘出来的?
陈子轻的视线下意识瞟向四婶的裤子,顿觉不礼貌就及时撤走。
四婶头顶的颜色是透明的。
大多小孩是是这个色块,成人里很少见,整个村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还是加上什么都看不见的梁津川在内的结果。
四婶旁边是三婶,她正常的给坐在怀里的老幺喂肉,看不出精神不稳定,但她这个时候穿大红色。
不过她身后的鬼影很浅,怨气很小。
感应到了陈子轻的注视,三婶笑呵呵地说:“南星,来,三婶喂你吃块大肉。”
刚喂过老幺的筷子对着他,筷子头上有肉渣残留,她很响亮地嘬掉,下一秒就要给陈子轻夹大肉。
陈子轻赶紧溜了。
死个人大鱼大肉吃吃喝喝,尸体在堂屋的木板上放着,棺材在屋外。饭吃完了,就是进棺下葬的时候。
这习俗跟陈子轻了解的很不同,他一趟趟上菜,抽空就盛饭去前屋,给梁津川送了饭就赶紧回到屋后的二叔家里。
二叔的女儿不怎么出来,出来了也不叫人。
二婶拧她胳膊,用劈了的嗓子骂她什么话,看嘴型大约是“死丫头,你是脸上长麻子了还是□□套头了这么没脸见人吗,你大舅来了都不喊,要你有什么用,成天让你妈我被人看笑话,就会给我丢人现眼”之类,她没反应,习惯了。
陈子轻看不下去地上前:“二婶,我搀你去屋里歇会儿吧。”
“我不歇。”二婶拢了拢白了不少的头发,拍着大腿哭嚎了一嗓子,“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啊——”
男人们的吃喝声不停,女人们同情二婶,放下碗筷去开导她,人死不能复生啊,还有女儿要养呢,想想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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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人死了,家人会请道士算。
死者掉了多少魂就过多久回来,也就是回门的日子。
当天所有亲人都睡在停尸堂屋的地上,簸箕里堆着去世的人的衣服鞋子。
还要准备一个罐子,里面放上熟鸡腿,和一根草。
鸡腿是给送去世的人回来的小鬼吃的,算是贿赂小鬼。
一根草是为了让小鬼吃的慢,那去世的人就能在家里待久点。
陈子轻不管这套回门相关有没有用都记上,他在堂屋的角落躺着,始终留意灯火。
回门夜要点香油灯。
灯火变弱了,就是魂回来了。
陈子轻眼睛都看酸了也没发现灯火有变弱,他起身出了堂屋。
二婶家的稻床上在吹吹打打,一整晚都不停的,这钱乐队赚得不容易。
陈子轻在稻床坐着听到后半夜,回去了。
等二婶不那么悲痛了,他再开始自己的攻略大业。
……
没过几天,陈子轻晚上睡着好好的,倏然被一阵空虚给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拿了小珍宝,坐在土墙边张开腿。
没注意到窗外有一双眼睛,正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结束一回,换上肉苁蓉。
想想还是有点退缩地放回去,继续用小珍宝。
宁向致出现在梁家门口,他神色不对,气息也不对,意料之外地看着屋檐下的男孩子。
“津川,我现在要进去跟你嫂子做大人的事。”
宁向致顾不上礼数脸面,他的裤子很紧,浑身肌肉绷到了极致,汗从他英俊的下颚滑落:“你在外面看会门。”
顿了顿,隐忍着,像个君子一样丢下一句承诺还是施舍:“以后我会和他一起照顾你。”
梁津川无动于衷。
屋门在他身后关上,声响十分的匆促且大,把自己当屋主人了,毫无情夫上门的偷偷摸摸。
这是另一半给的自信和底气。
梁津川转着轮椅从屋檐下出来,他不想听到什么恶心的声音。
不多时,梁铮从别村回来,手里拎着个篓子,里面装了两个罐头,他吹着口哨慢悠悠地走来:“津川,你嫂子在屋里吗。”
“最近他频频去你二婶家,现在不会也在吧?”梁铮搓长着层青渣的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二婶的私生子,那么上心。”
“忘了,你成哑巴了。”
梁铮前一刻还在不留情面的逗趣,下一刻就听见了一道沙哑难辨的声音。
“我的嫂子也是你的嫂子。”
“会说话了?”梁铮诧异地挑挑眉,他弯腰按着堂弟的轮椅,嘴里有酒气,“那我们嫂子在不在屋里?”
梁津川厌恶地后仰头:“他在和宁向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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