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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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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斐并不是一个茶艺高手, 这些话都是桑岩一句一句教他的。

因此发挥时一不小心就过火了,差一点就要夹着声音把“giegie”喊出来。

一向迟钝的沈亭州都察觉到怪异,怀疑傅怀斐是不是感冒了, 声音怎么这么……

难以形容。

偏偏傅怀斐自己没有任何察觉,还陷在夸张的戏份里,对许殉说, “小旬, 你怎么不说话?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他演茶不行, 但扮虚弱相当拿手。

傅怀斐先是露出他完美的侧颜, 然后黛玉蹙眉低咳,用一种可怜无依的目光看着沈亭州。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惹g……惹小旬不开心了。”

沈亭州:……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giegie’?

许殉淡然地拿餐巾擦了擦嘴, “舅舅, 我比你小, 别叫我giegie。”

傅怀斐心虚, 啊,他刚才叫出来了吗?

桑岩拼命冲傅怀斐使眼色:您没有叫出来, 是他在茶您, 快怼他!

虽然有桑岩的肯定, 但傅怀斐底气仍旧不足, “我没有……”

许殉放下餐巾, 这一刻他跟傅怀斐的身份对调, 他好像才是那个长辈,高深莫测地望着傅怀斐。

许殉轻笑, “小舅既然想带沈医生去看猫,那就去吧。”

沈亭州以为许殉在说反话,没敢吱声。

许殉冲沈亭州笑笑,“去看肚皮舞猫吧,我听着也挺有意思,三只猫我留在家里照顾就行了。”

他的态度反而让沈亭州更加不好意思,“要不……就算了。”

许殉劝道:“去吧,出来放假本来就是玩的,你多拍一些视频回来给我看,相当于我去了。”

桑岩一脸防备,他怀疑许殉藏着更大的阴招。

但对方居然没有,全程表现得温柔大度,甚至还亲自送沈亭州上了傅怀斐的车。

他这个操作让桑岩看不懂,但至少沈医生是上车了。

男人嘛,都是朝三暮四的,现在表现得一脸不安,等一会儿见了猫就会乐不思蜀,愧疚什么的绝不存在。

果然在路上,沈亭州各种纠结后悔。

他应该留在家里陪着老婆孩子,呸,留在家里跟许殉一块照顾三只猫。

但到了地方,见到猫百万以及猫舞娘,沈亭州眼睛瞬间直了。

这可是猫百万!!沈亭州最长期的一款榨菜猫,他在网上赛博撸了四五年,临睡前都会刷一刷它的视频。

后来有了深深跟煦煦,许殉也开始在朋友圈发猫视频。

沈亭州戒掉猫百万,投入小银渐层跟橘猫的怀抱。

现在猫百万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看看这漂亮的异瞳、这滑顺的毛发、这雪白的四爪、这可爱的小肚腩,沈亭州的灵魂都在震颤。

除了猫百万,还有很多他经常刷到的网红猫。

沈亭州幸福的简直要晕厥,给秦司发了十几条消息炫耀。

对方不屑一顾,回复沈亭州自家猫主子的萌图,每一张都憨态可掬,让人猫心大动。

跟秦司斗了一会儿图,沈亭州愉快地投入天堂,开始撸猫。

见沈亭州这么开心,傅怀斐跟着开心,他随沈亭州辗转在各个猫之间。

这些猫都是由桑岩花钱请来的,因为不知道沈亭州具体的喜好,所以以量取胜。

主打一个猫猫大乱炖,什么品种都请来,任沈亭州挑选。

沈亭州自然都喜欢,恨不能上蹿下跳来撸猫。

一开始傅怀斐还面露微笑跟随着沈亭州,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沈亭州只撸猫,压根不搭理他,就算理也有些敷衍。

傅怀斐羞涩地问,“亭州,你对今天约会的安排满意吗?”

沈亭州狂点头,“满意满意。”

“那你最喜欢什么品种的猫?”

“都好都好。”

“你既然这么喜欢猫,那我们……”傅怀斐勾着脚在地上画圈圈,“我们一块养猫吧。”

“喜欢喜欢。”

傅怀斐惊喜,“真的?”

“都好都好。”

傅怀斐察觉不对,抬起头,“亭州?”

沈亭州双眼已经看不见人了,只映着一只只漂亮的猫,他双颊酡红,手指大动,都快撸出残影了,有种被石矶娘娘附身的亢奋。

傅怀斐愣在原地。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跟沈亭州离得好远好远。

-

跟沈亭州待了一整天,傅怀斐却没能跟沈亭州说上几句话。

他的眼里只有猫,没有我。

傅怀斐忧伤地望着遮阳板,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遗憾。

他虽然拥有俊美非凡的长相、无与伦比的才华、十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还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不是爱情这场游戏里的小可怜。

傅怀斐抱住自己,任由孤寂将自己淹没——这个世界终究是要以痛吻他。

回到别墅,桑岩刚将车停稳,许殉就走了过来。

他弯腰敲了敲后座的车玻璃,沈亭州推门走下去。

许殉说,“走吧。”

沈亭州一脸困惑,“去哪儿?”

许殉没理他,看向车厢里的傅怀斐,“小舅,我带沈医生出去了,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桑岩握紧方向盘,对许殉冒出来劫人的行为很是不满。

桑岩朝后座看去,生气道:“先生,他怎么能这样?您还是他的长辈!”

怎么可以跟舅舅抢舅妈,太不像话了!

傅怀斐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披散开,将他面部轮廓修饰得更加柔美,他眼神忧郁,声音虚弱。

“罢了,孤独可能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宿命,让亭州走吧,何必连累他。”

桑岩急道:“先生,您不能这么认输。”

傅怀斐把头偏到一旁,落寞道:“小旬应该也喜欢亭州吧?”

桑岩:“但沈医生是您的挚爱,您不能为了亲情让出去,毕竟……他都没有让!”

傅怀斐:“可我又怎么抢得过他?他从小就比我受宠。”

傅怀斐永远记得,他八岁那年用乐高拼出一个很大的城堡,全家人却被婴儿期的许殉吐了一个泡泡吸引。

那只是一个泡泡,他拼的可是大城堡!

九岁的时候他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击杀了很多比他大的小朋友,拿下儿童区的钢琴大赛。

但那又怎么样呢,大家都在夸刚学会走路的许殉聪明。

十一岁的时候他……

傅怀斐与许殉就是一大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剧,只要有许殉在,他永远都是那个不被关怀的人。

“小桑,你不知道,我这一生都在黑夜前行。”

听出傅怀斐的灰心丧气,桑岩赶紧握住他的手。

“怎么会呢?我从十四岁第一次见到您时,简直是惊为天人,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好管家,永远照顾您。您是那样优秀的人,没人会不喜欢您,我相信沈医生一定会爱上您。”

面对桑岩的鼓舞,傅怀斐心里冒一点火星。

但想到许殉,他还是很迟疑,“可是,小旬也很招人喜欢。”

桑岩立刻拉踩,“他怎么能跟您比?”

傅怀斐小声说,“我父母一直喜欢他,从小就偏向他,还说我……”

桑岩的心为傅怀斐提了起来,“说您什么?”

“还说我是……戏精。”这两个字,傅怀斐简直说不出口,他悲愤道:“他们说不惯着我,是因为我自己会娇惯自己。”

桑岩捂住嘴巴,“天呐,怎么会……”

他无法想象傅怀斐小时候竟然遭遇过这些。

因为桑岩的心疼,傅怀斐吐露更多,“他们还说我事多。”

桑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傅先生跟太太,他们怎么能这样?”

傅怀斐抽噎了一下,“他们就是这样,还叫我是烧火的丫头,让我把头绳绑起来。”

桑岩顿了顿,“为什么是烧火的丫头?”

傅怀斐目光幽怨,“说我火气旺,心眼小。”

桑岩:……

桑岩:“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能骂人是烧火丫头呢,而且先生哪里心眼小了?

先生身体那么虚弱,桑岩倒是希望他火气旺!

这要不是傅怀斐的父母,而且对他还不错,桑岩现在就去找他们拼命了。

-

许殉开着车驶出别墅,路过白桦林时,沈亭州忍不住朝外看去,“去哪儿?”

许殉没回答,反而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感觉这是一个送命题,沈亭州谨慎回答,“还好。”

许殉面容平静,语气也平静,“拍视频了吗?”

沈亭州点头,“拍了几个。”

许殉:“所以那只猫真的会跳肚皮舞?”

沈亭州:“理论上不会,实际……人为操控着可以跳。”

那只舞娘猫非常可爱,尤其是穿着舞娘服的模样,搞得他都想给深深它们做一套了。

许殉叹道:“看来是时候让深深也学点技能了。”

沈亭州:“……别了吧。”猫猫就应该无忧无虑,不能鸡娃猫猫。

许殉侧头看了沈亭州一眼,“你不是喜欢?”

沈亭州的心虚再次冒出头,人强作镇定道:“也就那样。”

许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上午我给它们洗了澡,剪了指甲。”

居然干了这么多活儿,沈亭州惊讶,“是不是很累?”

许殉嗯了一声,“累。”

沈亭州噎了一下,“那……晚上早点休息。”

许殉向沈亭州发起一个灵魂问题,“如果猫今天这么累,也只是会得到这样不轻不重的关怀吗?”

沈亭州:……

感觉今天的小许特别怨念,好像不是一般的贞子。

沈亭州支吾着,“我觉得,我晚上可以给你……按摩一下?”

许殉微微一笑,模样体贴,“可是今天的沈医生应该也很累吧,毕竟一整天都在外面,还撸了那么多猫。”

沈亭州觉得,微微一笑是可以并入眯眯眼笑的一款恐怖笑容。

好在许殉没有再怨念下去,开车带着沈亭州上了山。

夜幕降下来,盘山公路寂静无声。

路旁两侧的高大白桦,飞速从沈亭州的视野倒退。

开到山顶,许殉停下车,车顶缓缓向后移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满天繁星闯入视线。

在高楼大厦的城市里,已经看不到这么多星星了。

抬头望着苍穹间的星点,沈亭州心情莫名舒畅,这时许殉拽过毛毯盖到他身上。

许殉准备得很齐全,除了防寒的毯子,还有热汤、零食。

见许殉用打火枪烤棉花糖,沈亭州笑了,“这么齐全吗?”

许殉褪去贞化,把烤出来的第一个棉花糖递给沈亭州,“小心烫。”

沈亭州接过来,“谢谢。”

他吃着烤棉花糖,喝着热汤,仰头看着星星,只觉得惬意放松,就连吹在面颊的凉风都感觉舒适。

许殉拿出平板,“要看电影吗?”

沈亭州点头,“好啊。”

许殉找了一部温馨的电影,将车座调成舒适的坡度,在山顶与沈亭州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影。

影片看完沈亭州还有点意犹未尽,侧头就见许殉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

怕他被山风吹感冒,沈亭州侧身去找按钮想要关上车顶。

一只手伸过来摁住了他,沈亭州抬头就见许殉睁开眼睛正在看他。

沈亭州微愣,“醒了?”

许殉似乎还没完全醒,一直盯着沈亭州。

沈亭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时,就见他坐了起来。

许殉说,“回去吧。”

沈亭州系上安全带,“好。”

-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两个人上楼回房间,正好撞见桑岩从傅怀斐房间出来。

沈亭州本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桑岩是傅怀斐的管家,出入他卧室很正常,哪怕很晚了。

但许殉突然扣住他的手,把他拽到角落。

沈亭州不解:?

许殉压低声音,“他衣服有些乱。”

桑岩是十分注重外在的,衣服从来都是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但今天领结歪了,额前头发垂下,衣服还沾着湿意,步伐也没有往日那么从容。

他匆匆朝自己房间走去。

“是不是——”沈亭州怀疑,“傅先生出事了?”

许殉眼睛幽深,“你不觉得,桑岩对我小舅……”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留人无数遐想。

沈亭州顺着他的话猜测,“你的意思是……小桑管家喜欢傅先生?”

许殉给了沈亭州一个“这不明显吗”的眼神。

沈亭州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被许殉这么一说——小桑管家好像的确是对傅先生特别包容。

许殉:“我听说,小舅洗澡都会要桑岩给他搓背。”

沈亭州:好家伙!

作为从来没去公共澡堂洗过澡的小沈,他对这种搓背行为表示震惊。

许殉眯了一下眼睛,“你想,小舅赤着身,桑岩能穿着吗?”

沈亭州:!!!

那个画面他越来越不敢想象,不穿衣服的傅怀斐与不穿衣服的桑岩在卫生间……

不行不行,感觉好像有无数肥皂掉下来。

-

因为许殉这番话,沈亭州再也无法直视桑岩跟傅怀斐。

早上沈亭州跟许殉一块下楼,傅怀斐用一种难言的忧伤盯着他俩,但具体不知道是在看心上人沈亭州,还是在看一直比他受宠的许殉。

看得太入迷,不小心被玫瑰花刺扎到。

正在插花的桑岩,听到傅怀斐小小的呼痛,立刻扔下手里的花,捧过傅怀斐的手。

沈亭州走过去时,桑岩正拿柔软的丝绢给傅怀斐擦手指的血,还时不时对着伤口吹两下气,满脸的心疼。

“都怪我,把花放到先生手边,不然先生也不会受伤。”

许殉向沈亭州投过去“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沈亭州:这……确实挺暧昧。

吃早饭的时候,桑岩把所有食物都切成块,葡萄都剥好皮再上的,他没让他娇弱的先生多动一下手。

沈亭州扔垃圾,垃圾桶里都是玫瑰被拔的刺。

沈亭州:……

下午,沈亭州从房间出来,在走廊上与眉头紧皱的桑岩撞了一个正着。

跟对方擦肩时,沈亭州听见抱着日记本的桑岩苦恼道:“怎么比昨天多掉了几根头发,看来得加一些蔬菜。”

傅怀斐的晚餐,果然多了一道对头发有益的果蔬。

看到傅怀斐吃下蔬菜,桑岩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下了什么。

晚上沈亭州又看见桑岩抱着傅怀斐一件衬衫,皱眉看着随行的人员。

“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先生的东西由我来整理,你们把衣服熨成这样,先生怎么穿?”

真的会有人这么热爱工作吗?

沈亭州把探出去的脑袋收回来,忍不住怀疑起小桑管家对傅怀斐的感情。

这么强的占有欲,这么深切的关怀,难道他真的……

如果真是如此,天呐,那小桑管家用情好深。

然后到了晚上,沈亭州的房门就被用情至深的桑岩敲开了。

“沈医生,我能跟你谈谈吗?”桑岩一脸肃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才过来的。

沈亭州被他郑重的语气吓到了,侧身让他进来。

“沈医生,我就不兜弯子了,请您告诉我,您对先生是什么感情?”

沈亭州吓一跳,赶忙澄清,“你放心,我对傅先生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桑岩情绪略微激动,“您这样我才不放心。”

沈亭州:……啊?

桑岩痛心道:“先生为了您茶饭不思,日渐消瘦,那么漂亮的头发都开始掉了,您怎么就没有感到他这份赤诚之心呢?”

傅怀斐对他有那种感情?

沈亭州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我,他,你……你是不是搞错了?”

“先生喜欢的人我还会搞错?”桑岩恳切地望着沈亭州,“先生是很好的人,沈医生,我真的很希望您能珍惜他。”

沈亭州还是难以消化,但更多是震惊桑岩。

桑岩居然为了傅怀斐来求他,就这么爱吗,小桑管家!

沈亭州都心疼了,反过来劝,“虽然说爱是成全,但……也不能为了成全别人,就牺牲自己的感情,你说是吧?”

桑岩听不懂沈亭州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有自己的一番理解。

“您说得对,牺牲的感情不叫感情,真正的感情是双向奔赴,我相信只要您了解先生的为人,您一定会跟他双向奔赴。”

天呐,天呐。

小桑管家居然自我洗脑,他对傅先生牺牲的感情不是爱情,他一定要傅先生幸福。

沈亭州哭死,他是真的。

沈亭州摁住桑岩的手,告诉他正确的爱情观,“你不能这么说,你的感情也很重要!你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

跟我有什么关系?

桑岩不理解,“呃,你说得对,但先生快乐我就快乐。”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就这么爱傅先生吗?”

桑岩想也不想说,“那是当然,先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我爱先生胜过爱……”

等一下!

爱?

后知后觉意识到沈亭州什么意思的桑岩,惊恐地后退两三步。

“我是敬重先生,不是爱情的爱!沈医生,您怎么能有如此离谱的猜测?”

沈亭州懵了一懵,“只是敬重?”

察觉出他言辞间有一丝怀疑,桑岩恨不能切腹自尽以证清白。

难道沈医生没喜欢上先生,是误以为他跟先生是那种关系?

天呐,不!

《雷雨》一样的惊雷劈在桑岩的大脑,他身子摇摇晃晃,险些就要可云附体。

桑岩溃败地逃出沈亭州的房间,用被子蒙住脑袋,在里面无声尖叫。

他竟然是先生求爱道路上的重要绊脚石,天呐天呐天呐!

隔天,桑岩开始离傅怀斐八丈远,既不交换眼神,也尽量不说话。

傅怀斐想要一杯咖啡,桑岩都是让其他人送的。

傅怀斐:?

傅怀斐叫他,“小桑。”

桑岩垂着头,只听傅怀斐吩咐,不回应。

傅怀斐又叫了他一遍,“小桑?”

桑岩这才不得不回答,“您说。”

连先生这两个字都省略了。

傅怀斐疑惑更大,“你怎么了?”

桑岩摇头,“没事。”

傅怀斐:“你怎么不看我?”

桑岩飞快看了一眼。

一旁看热闹的许殉说,“小舅要追妻火葬场。”

沈亭州:“……也可能是小桑管家太不对劲,他看出来了,所以关心一下。”

如果没有昨天桑岩来房间找他,沈亭州可能也相信这是一出“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爽文戏码。

看他俩因为自己“闹别扭”,沈亭州于心不忍。

沈亭州私下找了一趟桑岩,“你不用这样,我相信你。”

桑岩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沈医生,我跟先生真的没有什么。”

这时路过的管家停下来,望着天咦了一声。

“前天晚上,我好像听见有人要洗澡,有人跟着一块进去了。”

桑岩立刻炸毛,“你不要胡说,那是在给先生搓澡!”

沈亭州瞳孔地震:搓澡竟然是真的!

桑岩又冲沈亭州解释,“我穿着衣服呢,先生下面也围着浴巾,而且先生血糖低,容易在浴室晕倒,我在外面看着不是很正常?”

上次傅怀斐“跳河”也是因为低血糖造成的。

桑岩回车里给他拿糖时,人已经被水冲走了,被路过的大哥误以为跳河救了回来。

管家托着下巴,嘶了一声,“昨天下午,我怎么看见有两个人在接吻?”

桑岩瞪着他,“那是先生眼睛进睫毛了,我给他吹眼睛!”

管家忽然又发出诶的声音,“那……”

不等他说完,桑岩太阳穴突突直跳,怒道:“老头,你不要再造谣了!”

管家立刻转过头,“你骂我老头。”

从不在人前恶语的桑岩捂住嘴巴,崩溃地逃离现场。

管家飘然离去,背影仙风道骨。

沈亭州:……这么欺负小孩儿真的好吗?

-

纵然心里觉得管家不称职,但桑岩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把老头叫出口。

这个称呼他甚至都没在心里想过,怎么会脱口而出呢?

桑岩的职业,桑岩的素养都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这么赤果果表露自己的真实态度。

他逃避似的疯狂往自己房间跑,结果在门口看见了傅怀斐。

“先生?”桑岩顿住,“您怎么在这里?”

傅怀斐踌躇着问,“你今天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

桑岩表情有些尴尬,“没有,就是……”

傅怀斐等着他的“就是”,桑岩难以启齿,半晌才说,“沈医生以为我爱慕先生,他一定是听信了那个老头……”

救命!

他怎么又脱口叫人家老头!!!

桑岩赶紧改口,“不是,是管家,管家。这肯定是他们主仆的阴谋,一定是的,他们竟然使用恶毒的造谣术来诋毁我跟先生的清誉!简直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他企图用激动的语气助词,来掩盖自己叫人老头的真相。

傅怀斐果然被迷惑了,没注意到桑岩的口误。

傅怀斐表情古怪,“你的意思是他们造谣我们?”

“是的,他造谣我喜欢先生。”

“这是有点离谱。”

桑岩赶忙说,“不过我已经给沈医生解释了,沈医生最终也相信了,您放心。”

提及沈亭州,傅怀斐眼神忧郁,仰头三十九度角,展现自己完美的侧脸,他开始吟唱。

“我这一生命运多舛,颠沛流离,情之一字于我来说可能是奢侈,罢了,罢了。”

“先生,您千万不能气馁,您现在放弃正中敌人下怀,您就应该跟沈医生告白,我相信沈医生会感动的。”

一听要直接告白,傅怀斐吓得往回缩了缩。

“会不会太快了?万一吓到亭州……”

“这种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越拖越不好。”

在桑岩十吨鸡血之下,傅怀斐重燃希望,并且约沈亭州出来告白。

傅怀斐约人的方式很古老,让桑岩送来一份封着蜜蜡的信件。

信封上写着,亭州亲启四个字。

这封信洒着金,熏着香,很有格调,看得沈亭州也很咯噔。

沈亭州拆掉信,傅怀斐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晚上九点,后院花藤下见。

沈亭州费力地从信里扒拉出这句话后,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亭州穿上一件风衣出了门。

傅怀斐早已经等候在花藤架下,他今日可谓是盛装打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人站在月下,比一旁的山茶花还要艳丽。

见沈亭州来了,傅怀斐立刻露出怀春少年的表情,面颊染了几分红晕,怯怯地叫他,“亭州。”

亭~州~

沈亭州隐约听到有人夹着声音在阴阳怪气,四下一扫,庭院深处隐隐绰绰似乎有一道影子。

傅怀斐羞怯朝沈亭州走来,开口问他,“你在看什么?”

沈亭州收回目光,摇头说,“没事。”

“亭州。”傅怀斐又靠近一些,“我想跟你说——”

一道声音打断,“小舅。”

沈亭州跟傅怀斐顺着声源看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黑暗款步走来。

傅怀斐的脸立刻变了变,“你怎么在这里?”

许殉抱着小银渐层说,“遛猫。”

沈亭州:……第一次听说遛猫的。

许殉摸着小猫柔软的皮毛问,“你们在干什么?”

傅怀斐说不出来,沈亭州也说不出来。

黑暗里的第四人气得直磨牙,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许殉!

桑岩大步走出来,“先生!”

傅怀斐看过来,桑岩用眼神鼓励他:上,现在就表白,一鼓作气拿下沈医生!

傅怀斐把心一横,转头拉过面前人的手,“亭州——”

许殉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傅怀斐,“小舅是我。”

傅怀斐惊得甩掉他手,不明白站这里的人怎么从沈亭州变成许殉了,险些酿成伦理大错。

傅怀斐又去看桑岩,对方继续给他坚定的眼神。

傅怀斐再次把心一横,深情告白,“亭州,自从三年前认识你,我就把你当做知己,只有你能看出我那幅画的真正用意。”

被许殉拉到身后的沈亭州不解,“什么画?”

傅怀斐:“就是在展厅你一直看的那幅画,那是我的作品。”

许殉:“小舅,你说该不会是那幅空白的画像吧?沈医生当时根本没注意到,他只是找了一个地方背演讲稿。”

晴天霹雳!

傅怀斐被残酷的真相劈得身体摇晃,哀莫大于心死地看着沈亭州,“怎么会……”

他抬手朝沈亭州的方向抓了抓,“亭州,这是真的吗?”

沈亭州刚要说什么,傅怀斐单手捂住自己的脸,把侧颈绷出一道优美弧度,才伤心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理解我,我这样的人……”

许殉一看他这个起势、他这个腔调,就知道这是要演大戏。

许殉拉住沈亭州往后稍了稍,淡定地给傅怀斐腾出表演舞台。

傅怀斐似哭非笑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祈求世上有另一个人懂我,知我。它算什么画,不过是空白的一张纸。”

桑岩奔过去,“先生。”

这一声先生满含心疼与不忍。

许殉就知道这幕戏肯定少不了桑岩。

沈亭州还有点懵:不是,这……

桑岩双手捧住傅怀斐那只颤抖不止的手,泪光闪烁,“我知道您为了这幅作品费了多少心血。”

许殉在沈亭州耳边说,“其实就是一张白纸。”

沈亭州:!

他就说那里怎么有一个玻璃框,当时还以为美术馆临时取消哪个画家的作品。

桑岩说,“它并不是一张白纸,它是一个干净的世界!”

沈亭州觉得这是一个满分的阅读理解。

桑岩:“您用橘色的光照在白色画纸上,为这个世界铺上了色彩与温暖。我每次看这幅作品的时候,就会想小时候我母亲在暖融融的厨房忙碌,也会想起您坐在房间,一角壁灯落在您象牙白的脸庞,我的内心由衷感到平和。”

沈亭州:哇,好满分的作文!

傅怀斐惨然一笑,“小桑,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宿命就是梵高,死亡才能为我的作品赋予色彩。”

桑岩:“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梵高哪里比得上您?”

沈亭州:……

审美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在小桑管家眼里傅怀斐高于一切,这也没什么不对。

桑岩真诚赞美,“您优秀、俊美,才华横溢,我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完美的人。”

桑岩又用他满分的彩虹屁,将傅怀斐全方面大夸特夸。

用词之华丽,行文之羞耻,沈亭州都不敢再听第二遍,地上都是他的Chicken皮豆子。

凭着自己强大的语言,桑岩成功安抚下美丽又易折的先生,将人领回了房间。

一阵风吹来,沈亭州打了一个寒颤。

反观许殉平静得不像话,沈亭州忍不住问,“你……”

许殉淡淡道:“习惯了。”

这三个字饱含故事,沈亭州由衷钦佩。

-

这场闹剧落下帷幕,无辜被牵连的沈亭州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隔天他单独找到桑岩,问了问傅怀斐的情况。

桑岩心神俱疲,昨晚似乎没睡好,但在沈亭州面前他还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管家,“先生没事,多谢您的关心。”

桑岩正要走,沈亭州又叫住了他。

桑岩回头,似有不解。

沈亭州犹豫片刻,清了一下喉咙,问桑岩,“小桑管家喜欢猫吗?”

桑岩谨慎回答,“还行。”

沈亭州对管家进行拙劣的模仿,“前段时间,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救了一只猫,从那儿以后那只猫每隔几天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后来我朋友打了它一顿。”

桑岩:……

沈亭州:“因为它送来的是老鼠。”

桑岩:……

沈亭州:“那只猫叼来第一只老鼠时,我朋友摸了摸它,还喂给它一根猫条,这可能给了它一个错误的信号……”

桑岩听完了整个故事,也不明白沈亭州要说什么。

末了,沈亭州高深莫测道:“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你说对吗小桑管家?”

桑岩没听懂,但职业让他习惯顺着别人的话说,“您说得对。”

沈亭州高深莫测地看着离开的桑岩。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深莫测什么,但他就是要高深莫测。

昨天晚上,桑岩在吹傅怀斐颜值彩虹屁时,一直在用象牙白、雕塑石膏、俄狄浦斯等等来形容傅怀斐。

沈亭州怀疑桑岩无意中助长了傅怀斐的畸形审美,就是白、瘦、病。

以前欧洲曾经流行过病弱、苍白之美,贵族间无论男女都喜欢搽粉,甚至还会放血。

-

一整天傅怀斐都没有出门,躺在真丝被褥中,静静的忧伤美丽。

等桑岩端着餐盘进来,傅怀斐神色才有所波动,他神色郁郁地说,“我不想吃。”

桑岩一脸担心,“您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

傅怀斐虚弱低咳,“没有胃口。”

桑岩只能干着急,“今天月光好,我把窗户打开,您透透气可能心情就会好了。”

傅怀斐点点头,侧躺在床上继续忧伤。

桑岩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推开窗户,清冷地月光一路铺到床上,将傅怀斐的脸映得更加白皙,血管隐隐透出紫色。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桑岩会去外面采一些花。

他的先生是一个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人,生命充满了诗与远方,一点俗物都不沾。

但桑岩莫名想起今早沈亭州的话——

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

桑岩看着月光里虚弱而美丽的人,他的长发披散在枕旁,那张脸细雪一样白腻。

桑岩滚了滚喉咙,“先生,您……都瘦脱相了。”

傅怀斐表情凝固,震惊地看向桑岩,“什么?”

桑岩壮着胆子又说,“您瘦脱相了,不不不好看了。”

这种话他从来没跟傅怀斐说过,别说说了,就是想都没有想过。

什么!

我都瘦脱相了,还不好看了?

傅怀斐垂死病中惊坐起,颤着声音说,“拿饭来!”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管家,永远的神!

小桑管家:沈医生,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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