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宏景
四月末, 随着一波副热带高压北抬，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好像已经到了必须穿短袖和吃冷饮的季节，但宏景八中足球队的学生们, 却不能随心所欲享受夏天的到来。
虽然青超联赛已经结束，可他们的体育生生涯好像才刚刚开始。
对体育特长生来讲, 有三种方式高考路径，分别是：体育单招、体育统招和高水平运动队。
“单招”在高考前提前录取，文化考试由全国统一命题但非高考, 但被高校录取后无法参加高考。
而后两种途径的文化、体育课程都必须参加全国统一高考。
在这三种路径中, 最好的当然是“高水平运动队”。
够格的体育生们甚至可就读大学非体育类专业，是普通体育生进入顶级名校学习的通道。
但它不仅需要学生高考文化课成绩到达本二批次分数线, 还要求学生在省级以上比赛中有过硬成绩（不同招生院校要求不同）。
林晚星最早帮学生们申请校外学习时, 就给钱老师画过“高水平运动队”这个饼。
但那段对话, 仅限于她和钱老师知道, 她从没给学生们设置过任何具体的高考目标。
对于学生们的未来规划, 她很早就让大家各自准备好自己的高考文件夹。
想读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 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怎么才能做到？
所有招生简章网上都有, 都自己上网了解。
前段时间她离开。
回来后，她就得知学生们集体放弃体育单招的决定。
当时她以为学生们因为她的离开, 而错过单招考试时间, 还有点小内疚。
“想什么呢，你虽然很重要, 但也不是我们的绝对核心！”秦敖同学当时就指出她的问题。
“就是, 我们怎么可能混乱到忘记考试, 放弃单招是我们深思熟虑的结果！”
“要是‘体育单招’录取了, 我们就参加不了普通高考和高水平运动队录取！”学生们已经是高考专家，直接翻开一份他们从官网下载《体育总局办公厅关于发布20xx年体育单招考生指南的通告》, 开始给她分析最新政策。
那份通告上的重要内容，他们都用荧光笔划出，纸也皱巴巴的，显然每个人都认真看过。
“老师，我们现在已经是‘高级学生’，可以争取更好学校。”林鹿很高兴地说。
“‘单招’也不低级啊，还是有一些不错的学校的。”林晚星说。
“但参加高考有更多选择机会。”陈江河认真回答。
“体育单招提前录取的专业就‘运动训练’和‘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两个，太单一了。”秦敖说。
“虽然我们也没完全想好要干嘛，但因为没有完全想好，所以想看看能做到什么！”林鹿说。
“说不定我超水平发挥，正常考上一本学校。然后大学足球队招新的时候，碾压那帮特招的体育生！”郑飞扬开始幻想。
“听上去不太可能。”祁亮评价。
“我想参加全国统一高考。”付新书最后说道。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林晚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放弃单招机会，是学生们综合各方面信息，确认自我情况后做出的决定。
他们想要人生中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性，也决心为之付出全部努力。
——
宏景的气温一天比一天炎热，宏景的高三生们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辛苦。
为准备文体两项高考。
学生们不仅需要每天去学校，完成各项学校考试日常。
还需要保持训练量，严格控制饮食和睡眠，维持肌肉和体能水平。明明比赛已经结束，可他们去健身房的次数比之前踢比赛的时候更多。一切都为了让身体在体育高考时保持最佳状态，多拿点分！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四月末。
按照省教育考试院的安排，今年省体育高考足球专项考试考点，被安排在宏景市体育学院。
4月27日上午，省内各市学生到考点办理报到手续。
4月28日日为100米、立定三级跳远考试。
4月29日为原地双手头后向前掷实心球和800米考试。
4月30日为足球专项考试。
这意味着，从4月26日开始，全省上下选择足球专项的体育生们，都将陆续赶来宏景，参加体育考试。
而林晚星，也将第一次送学生们走上高考考场。
——
4月26日傍晚，天气晴好。
林晚星在被迫跟高考生吃了半个月少油少盐高蛋白的健身餐后，以无法忍受寡淡生活为借口，偷偷拉着教练出门“开小灶”。
每个城市好像都有自己的“老街烧烤”，宏景的这家就在体育学院附近。
被晒了一天的空气在傍晚时变得湿润柔和。
林晚星和王法从梧桐路17号出发，沿着小河在城市的街巷中散步。
路上，林晚星买了冰淇淋和王法一人一口吃完，逗了猫，撸了趴街的沙皮犬……
等他们等抵达老街烧烤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
老街烧烤门口，穿着各色校服的体育生们，将不大的店堂挤得满满当当。
少年少女们高矮不一，但大多肤色黝黑，他们肌肉线条明显，无论男女都充满青春活力。
林晚星欣赏了一会儿少见的养眼景象，再回头时，却发现王法径直找了个店外的拼桌坐下。
塑料桌上有吃剩的竹签没收干净，林晚星知道王法同志略有洁癖，所以有点意外：“你觉得人多的话，我们其实也可以换家店。”
王法也很意外：“可我们不是特地来这里踩点的吗？”
“什么叫‘踩点’！”
“‘踩点’的意思是，小林老师因明天将送学生参加体育高考，心中忐忑，故以‘想吃烧烤’为由，特地来这里提前了解考点。”
虽然心中想法被拆穿，但为了维持“甩手掌柜”的人设，林晚星还是决定狡辩一下：“谁忐忑了，我就不能是喜欢这家店嘛。”
“但我以为小林老师最喜欢的烧烤，是沧水街尾的那家，那家我们走过去只需15分钟。而来这里，我们需要多走10分钟。”王法说着还停顿了下，像忽然醒悟似地说，“难道小林老师说换店是因为已经了解完第一条送考路线，现在准备马不停蹄研究备选方案？”
看着餐桌边王法略带笑意的英俊面容，林晚星觉得有点晕。
“……一、条、就、够、了。”她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嚷嚷完，有点恼羞成怒。立刻宣布剥夺王法挑选食物权，命他坐好，自己拿着餐盘，去冰柜前挑吃的。
店内挤挤挨挨，林晚星边拿鸡翅边纳闷。明明王法刚才国外回来，也就那么谈个恋爱的功夫，她为什么就完全说不过他了？
差不多想到这里的时候，林晚星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肩。
她抬头，她面前站着个面带羞涩的陌生人。
很高，应该是个体育生。
——
女朋友被搭讪时，王法刚低头回了两条消息。
等他再抬头，林晚星面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生。
男生低头拿着手机，离林晚星有些近，看林晚星的眼神中满是惊艳和羞涩，应该是在要微信。
而他的女朋友显然有处理此类情况的经验，她只是略带笑意地问了男生一个问题。
那位男生先是惊讶，片刻后，向他坐的位置看了过来。
王法很自然冲他点了点头，男生立刻意识到什么，挠了挠头，有些失落地离开。
林晚星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头就去挑吃的。
不多时，她就拿着号码牌和两瓶橙子味汽水，愉快回来。
王法徒手打开了两瓶汽水，递了一瓶给她。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那个男生是干嘛的？”他的女朋友眨了眨眼，凑过来问。
“因为我要习惯。”他说。
“习惯什么？”
“习惯以小林老师的姿色，会有很多男生向你搭讪要微信，我要对此习以为常。”
林晚星同王法坐在塑料方桌转角的位置，这里实在很挤，他们胳膊和腿都靠在一起。王法说话时的气息飘散在她四周，他还刻意又凑近些，香樟树筛下一些柔和的光斑，落在他的鼻梁和唇边，显得整张脸都英俊温柔。
林晚星盯着他，一边绝望地想着“这个梗是过不去了”，一边又莫名觉得脸颊发烫。
她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汽水，冷静一下。
王法则拿起瓶子轻描淡写地抿了一口，然后问她：“所以小林老师是怎么拒绝的？”
“我看他穿着宏景体校的队服，就问他百米跑最好成绩多少。”林晚星笑道。
“然后呢？”
“他说自己百米最好成绩12秒01。”林晚星冲王法笑了起来，“我就跟他说，我只和跑进11秒40的人加微信。”
最近为了准备体育高考，足球队每天都进行100米跑测试，这个成绩，是王法最近跑出的最好成绩。
林晚星等着王法同志接下来的话，准备进行高手过招。
可王法却只是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下去。
老街烧烤的上菜速度很快。不多时，两大盆烧烤就被端上桌。
因为习惯吃烧烤有一堆人抢着，所以林晚星一不小心就没控制好分量。
她自己哼哧哼哧消灭了3串牛肉串和一份鸡翅，王法却只是一如既往喝着汽水。
“这家烧烤不合你胃口吗？你不吃？”林晚星感到奇怪。
“小林老师对体测要求过高，我怕过几年达不到你的标准，决定从现在开始严格自我要求。”
王法慢悠悠说道。
林晚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王法的胸膛，逗他：“不用担心，如果你哪天跑不到那么快了，那我就不和跑得比你快的人加微信！”
可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王法轻轻握住。
天色渐渐暗下，王法的手一直没松开，林晚星只能以缓慢的速度进食烧烤。但他们没什么事，所以慢一点也没关系。
——
老街烧烤马路对面，是离宏景体校最近的酒店。
大巴来来去去，参加体育高考的师生们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
最后一份扇贝上桌的时候，林晚星看到了绿景国际学校的校服。
差不多在她看到绿景国际的学生时，对方和带队教师也看到了她。
那位教练姓陈名远，上次比赛后，她代表宏景八中足球队为促进与名校的交流，加过陈远教练微信。
所以陈远教练走过来，直接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林老师。”
“陈教练。”林晚星只得颔首致意。
正当林晚星思考要如何进行社交对话时，陈远目光微移，直直地看着王法，目光中满是古怪波动。
上次宏景八中和绿景国际交手时，王法借口要去永川恒大试训并未在场。所以虽然其实王法与陈远隔空交手过，但陈远应该不认识王法。正当林晚星准备为陈远介绍一下，却见对方很激动地上前一步，握住王法的手喊道：“Winfred教练，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您是我的偶像，能加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林晚星：“……”
明明上次见面，陈远还是场边运筹帷幄的酷哥，现在见了王法却像个初出茅庐的迷弟一样。
陈远教练兴奋极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他直接拖了张塑料凳在王法身边坐下：“我听说了决赛，简直不可思议。之前和你们踢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们能踢进决赛，后来我找了比赛录像，决赛真的太精彩了，你们完全放开手脚，您是怎么想到边后卫内收来增加中场厚度的？”
教练跑来“追星”，嗓门又大，球员们很快就发现了。
不多时，几位身着绿景国际高中校服的学生，也走到他们的烧烤摊座位前。
比起教练的自来熟，学生们则显得拘谨很多。
“那个，你们要就要体育高考了，我就不邀请大家坐下一起吃了。”林晚星仰头看着四周人高马大的绿景国际球员，这样说。
绿景国际的球员却感到奇怪，几个男生彼此看看，然后其中一人问：“你们这么严格控制饮食吗？”
“你们没有吗？”林晚星震惊。
“我们除了不吃碳酸饮料，就没忌口，吃饱就行。”绿景国际的足球生有些羞愧地说。
“……”想起她的学生们一直在吃自律健康餐，还要求她一起同甘共苦，林晚星顿时觉得手里的烤扇贝都不香了。
陈远越聊越激动，王法也不是有架子的人，他捡了一些陈远的问题进行简单答复。
而绿景国际的学生们也不好意思真坐下吃烧烤，他们站了一会儿，林晚星听到有位同学问她：“他们准备报什么学校？”
“啊？”林晚星不太理解这句话。
“就是你们队的球员，他们准备考什么学校？”
“我也不太清楚。”林晚星据实以告。
几个男生皱了皱眉头，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怎么了？”林晚星感到好奇，笑问道，“想和他们考一个学校吗？”
“不，我们是想避开他们要考的学校，这样机会大点。”绿景国际的高中生们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突发奇想存稿箱，没想到直接发出来了……
这章的后半部分得忙完最近的工作再更，不知道啥时候能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