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宏景
体育高考开考当日, 学生们非要遵循一些仪式感。
明明有些人从家去考点更近，还非要早上在梧桐路7号集合。他们会一起吃个早饭，互相吵吵几句,做好考试的各项准备，然后出发。
林晚星象征性地检查了下学生们的准考证和身份证, 按昨天踩点过的路线，把大家准时送到考场。
天气晴朗，考点外横幅高悬,考生们穿着运动服, 朝气蓬勃的。
正式考试第一日是100米考和立定三级跳远。
“加油！冲！”林晚星对学生们说。
“知道啦。”俞明摆摆手。
“这种小考试，你不要太紧张。”秦敖宽慰。
“你再多说一个标点就尬了, 点到为止吧。”这是祁亮。
“老师你回去吧, 太热了, 我们等会自己回去就行。”还是付新书一如既往懂事可靠。
林晚星点头, 目送学生进入考场。
可她刚想回家偷懒, 就被陈远喊住：“林老师！”
林晚星身形一顿。
“您也要等学生吧, 不如我们一起坐坐？”
外地的学生家长和老师围在警戒线外, 体育学院给大家安排了一处校外休息点。
林晚星被邀请和全省各校老师、家长共进一杯绿豆汤。
被团团围住后，林晚星总算知道王法今天为什么不来送考了！
休息室里, 头顶风扇哗啦啦地吹着, 远处操场传来考生热情洋溢的呼喊声。
家长老师们在互相交流聊天，林晚星被围在中央——优秀学生家长就是有这些困扰。
“小林老师的球员们未来准备怎么规划？”
“啊？”林晚星抹了抹嘴, “我不知道。”
陈远很明显噎了下。
“是这样的。”陈远看了下周围, 继续说, “每个高校“高水平运动队”名额有限, 我们这都是足球生家长，就想大家商量一下, 分开学校，大家考上好大学的几率更大。”
“还能这样？”林晚星震惊。
“信息都是交流出来的，我们还有报考信息分享群。”
和陈远聊天，林晚星才知道，他儿子竟也是绿景国际高中的足球特长生，今年高考，与秦敖他们同届。老父亲在送儿子去俱乐部职业足球道路，还是考大学拿文凭上摇摆不定，整天犯愁。
“好苗子职业梯队十三岁就开始盯着你，我那会儿就是太犹豫，耽误了孩子。”
“国内足球环境就这样，不是怕他们挣不到钱，还落一身伤病？”
“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能读上谁不想？”
陈远说的时候，林晚星就安静听着。
类似的话，以前林鹿的妈妈也对她掏心窝子地讲过。说国内足球环境不好，担忧孩子的未来，陈远甚至连同类型考生具体报考院校都要打听好，只为争取多那么一点概率。
体育场上，发令枪响，好像有胶鞋与跑道摩擦的奋力奔跑声传来。
讲到最后，陈远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就和小林老师说那么多。”
“啊，没事。”
“我把你拉进我们的微信群吧。”陈远说。
——
月明星稀，城市夜风清爽。
晚饭餐桌上，学生们眉飞色舞，给林晚星讲着今天考试时的英勇表现，林晚星也和他们聊起陈远的忧虑。
“所以你最后进群了？”文成业不可思议。
“没，我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老付。”林晚星看着付新书笑道。
“老付是中老年之友，合理！”俞明点头。
其他学生们纷纷同意。
“老师，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下。”秦敖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什么？”
“我们足球专项考试结束，下午不是还有空么，绿景国际还有安宁实验那帮人……哦对，还有逢春高中的，他们要来我们这儿玩。”
林晚星咬着叉子，和王法对视一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玩是什么意思？
没给她提问时间，林鹿紧接着说道：“是他们缠着我们的！”
“对，他们非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和他们熟么！”秦敖不屑。
“不是你先吹牛？说我们有最先进的训练场和教学楼。”文成业冷笑。
“我怎么吹牛了，我这不是怕打击他们嘛！”
“呵呵。”
秦敖文成业你一言我一语。
林晚星直接举手打断他们：“就直接跟我说，有多少人要来吧……”
——
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上次梧桐路7号这么热闹，还是爷爷奶奶健在时。
那时元元补习班还没有停办，下至幼小衔接上至高中补课，附近很多孩子都来这里。学生多的时候，楼里还住着大厨和阿姨专门照顾。
林晚星靠在栏杆上，望着集合的足球生们，忽然好像能理解老人当时的快乐了。
楼下。
秦敖也不知从哪里搞来面小旗子，他像个专业导游似的，给各校足球生们激情介绍：“这是我们平时生活上课的地方，那是我们的训练场。”
他指着远处的五川路体育场说。
其他学校的足球生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破旧小楼，有种浓浓的不可思议感：“就这里？”
“现代化、高科技？”
“全新的足球学习体验？”
学生们纷纷质疑，付新书很耐心地推开居民楼铁门，回答他们的问题。
“你们平时器材怎么练？”
“我们有专业的健身房啊。”
“还为什么不在学校里上课？”
“学校哪有校外自由爽？”
走到二楼。
元元补习班的牌子被擦拭得很干净，楼道里摆着学生们在天台养得很好的绿植。花盆颜色材质各异，月季和铁线莲的花朵交织在一起，绿萝低垂，一切都郁郁葱葱。
“怎么还摆鲜花夹道欢迎我们？”
“太客气了！”
“你们这些手下败将，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这是我们楼上养的，摆不下了放下来而已。”秦敖无语。
楼道里干净整洁，墙面上贴着各式各样的海报。
教室只开了一个，这里的一切在这些足球名校生们看来都略显陈旧，似乎没什么特别，但又好像处处都与众不同。
“怎么感觉你们这里……”安宁实验的球员欲言又止。
“看起来东拼西凑的。”绿景国际的同学则直接很多。
“肯定啊，都我们捡来的。”
秦敖边说，边推开一扇门。
看到门内的场景，其他各校的足球生们都愣住了。
那是一整面墙的木架。
木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电子元器件和塑料壳，有些很脏，有些则被擦拭干净。
仔细看去才发现，架子上竟然有很多淘汰的游戏机，小到那种学校门口小店卖的掌上俄罗斯方块机，大到看起来还不错的进口款。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而更夸张的是，房间中间是一张电工桌，摆满了各种点焊和维修器械。
其他男生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破烂”，都惊呆了。
宏景八中的球员们则你一言我一语，很高兴地为大家介绍起架子上的游戏机。
其他学校的球员听得合不拢嘴：“这些都是你们当垃圾捡来自己修好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网上有大神的拆解，多修修就会了。”
“不是兄弟，大家天天辛苦练体育，你们怎么还提前进电子厂了？”关键是体育也没落下……
“不要羡慕，不要嫉妒~”宏景八中的球员们得意洋洋地说。
宏景八中学生们的生活，显然是其他各校足球生们从未见过的。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宏景八中这帮人能边训练、边上课还能边捡垃圾？
不知道谁偷偷碰了桌上一台掌上游戏机，“嘀嘀嘀”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拉回现实。
比起手工作坊，隔壁的第二个房间要正常很多。但也没有正常到普通水平……
这是间教室，窗明几净、书桌整洁，不过没有高高垒起的课本和习题集，取而代之是很多文件夹。
教室前后各一块黑板。
他们从后门进入，发现黑板上画着一张战术图，不仅有对阵细节，还有传球线路图。
“你们还研究比赛呢，这是哪场？”
郑飞扬笑了起来，一幅就等你问的得意模样：“这当然是我们鏖战永川恒大的那场巅峰之战，必须要永远铭记！”
问问题的球员无语：“给你秀到了。”
但更多的球员看向黑板上的阵型图，充满了好奇。他们不知道决赛的全部细节，但大家都是青超联赛参赛队伍，看着宏景八中一路杀进决赛，目睹了传奇诞生。
“战术看起来挺复杂的。”有人评价。
“那肯定，这可是我们教练的变阵！”郑飞扬边说，边兴高采烈地介绍起来。
虽然有说有笑，但宏景八中的足球技战术储备，还是其他学校的足球生们暗自心惊。
他们有些庆幸，不用再和这帮变态做对手了。
而教室前方的黑板则空空如也，右侧墙上贴有一张A3大小的海报纸。
所有人凑近看才发现，那是一张详细的体育高考招生总结表。
按照“体育单招”“体育统招”“高水平运动队”三项分类，表格上列有“招生对象”“考试内容”“时间安排”“分数计算”等等一系列详细到不能再详细的招考细节。
但这不是最夸张的，因为海报下摆着一个三格小矮柜。矮柜按海报的三类，摆放着不同类型高校的招生简章，历年分数线，以及大学四年课程内容，甚至还有些重要可供参考的校友评价，分类检索一目了然。
“你们老师好细致啊。”其他学校的足球生们，把矮柜上的资料翻了一遍，感慨道。
“什么我们老师？这些材料都是我们自己收集的，我们老师就指挥了下。”秦敖回答完，又震惊地看着其他学校的同学，“你们的材料收集工作都是老师做的，太爽了吧？”
“呃，好像也没有。”安宁实验的学生说，“我们没见过这么多材料啊。”
“没有，那你们怎么选学校？”陈江河不理解。
“我们就是看自己水平，老师会给点建议，学校安排我们去考什么就去考了啊……”绿景国际的学生很自然地说。
听见这话，宏景八中的学生完全无法理解：“不是，你们自己高考，都听别人安排的，自己不去了解学校？”
“我们体育生的学校就那些，可选择余地也不大吧。”逢春高中的男生说。
“怎么会不大，食堂数量差得远呢！”林鹿嚷嚷。
“原来你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问我们想考什么学校？”文成业也这样说。
“人生是你们自己的，你们怎么对自己的未来一点都不关心？”付新书无奈地说。
宏景八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直接给其他学校的足球生们说晕了。
——
林晚星在楼上等了很久，也不见大部队上来。
她命王法端上切好的西瓜下楼，元元补习班的走廊静悄悄的，付新书讲话的舒朗声音清晰传来。
教室里，其他学校的足球队都坐在座位上。
而付新书则站在讲台前，为他们介绍不同的大学招考细节，专业得不能再专业。
台下不时传来提问声和翻阅纸张的声音。
“还给他们送西瓜吃真的亏了。”林晚星看着王法，“怎么说，陈远是不是该给我的学生交点补课费？”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