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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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年秋冬之际, 以放牧为生的蛮人缺少粮食,便会南下劫掠充军饷,俗称打草谷。
漠北事乱后那几年尤其严重, 边城一带的村庄年年遭袭, 被烧杀抢掠, 直到萧弄收编了老定王的旧部,驱逐了蛮人, 才叫边关一带重归太平。
这些年萧弄大多时候都在漠北驻守着,蛮人在黑甲军这儿吃够了亏,有他在的时候不敢进犯, 但今岁萧弄回了京, 蛮人便又开始有了小动作。
兹事体大, 半个时辰后, 几位阁臣并着户部兵部等十几位大臣都来到了武英殿,嗡嗡低声议论。
蛮人的探子必然是探查到了京城的情况,才会集结起几个部落, 想要攻破漠北的防线——毕竟如今陛下“重病在床”,定王又态度不明地消失了好几日。
但不管定王是想自己坐上皇位,还是想扶植个傀儡, 只要他想掌权,都不会在这个局势还未稳定下来的时候, 选择离开京城回漠北。
如今留守在漠北的守将,是萧弄的部下。
若是萧弄不肯回漠北, 漠北守得住吗?
殿中的大臣半数年逾半百, 半数年纪轻轻, 愁眉苦脸的多半是年轻的那些, 几个老臣倒像是更关注什么, 不住地朝外看。
几个年轻的朝臣禁不住问:“您几位平时见到定王不都是绕道走的,怎么今日还期待上了?”
“嘘。”一个老臣示意他闭嘴,“等着见另一位呢。”
那位没露过面的“十一皇子”,据传是太子的遗腹子。
淮安侯也来了武英殿,只是淮安侯惯来严肃,嘴严实得很,谁也撬不开,大伙儿也不敢多问,但又耐不住好奇,不住地偷瞅淮安侯。
那位可是在淮安侯府长大的。
经历过当年那场血雨腥风的老臣,这些日子听着外界的风声,心都不自觉动了。
先太子温善守礼,光风霁月,时人盛赞,当年百官爱戴,朝臣都对太子充满了期待,直到后来太子母家下了狱,逐渐失势。
淮安侯府就是在那时候逐渐“背弃”了太子。
后来先太子逼宫,东宫被烧,与太子有过深交的臣子都死于非命,尤其萧家格外惨烈……一切太过蹊跷,真相如何,无人敢探,无人敢说。
这些日子老皇帝见不得光的旧事被挖出来曝了光,太子逼宫一事似乎确有隐情,经历过先太子一事的朝臣们,是极度好奇钟宴笙的。
翘首以待了片刻之后,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视线里。
高的自然是萧弄了,萧弄一露面,方才还有些闹哄哄的殿里瞬间一片静默,众人的视线都纷纷落向他旁边稍矮些的少年,霎时有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像。
太像了!
若是先太子还在世,这少年与先太子站在一起,一眼就能认出是父子。
这么久了,钟宴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朝臣,被一群人眼神炯炯地望来,差点又躲回萧弄背后。
他心里惴惴的,努力维持脸上的镇定,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了萧弄的袖子。
察觉到钟宴笙紧张,萧弄侧身挡住众人过于火热的视线,抬抬眼皮:“本王很好看么,都盯着本王做什么?”
众人:“……”
怎么说得出这么恐怖的话!
那堆视线瞬间嗖嗖全缩了回去。
钟宴笙松了口气,跟着萧弄走到主位坐下,因为下面一群大臣,坐姿不由得更板正了点,手搭在身前,看起来格外乖巧。
萧弄本来脸色凉飕飕的,见到他的样子,心里软了软,语气便也平和了点,不再一脸想取人狗命的表情了:“想必诸位都接到消息了。”
提到此事,大伙儿被钟宴笙吸引去了注意力才回过来些,揣摩着萧弄的脸色开口,试探着开口:“蛮人实在可恶!这是觉得我大雍无人吗?”
“漠北防线至关重要,如今才恢复生气几年,若是再陷入战乱……”
“十余个大小部落集结而下,蛮人的骑兵甚是凶猛,这可如何应对?”
钟宴笙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角。
半个时辰前,展戎把这道坏消息说出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后悔让展戎开口了。
但事实就是摆在眼前的,展戎今日不说,明日萧弄也会做出行动。
蛮人集结了大军,恐怕不止是为了打草谷,更是在试探大雍如今的情况,边关若是防线崩溃,铁骑要不了多久就会往京城踏来,百姓的太平日子就结束了。
萧弄身上那么多伤,他都看过,他不想萧弄上战场再添新伤,可他不能那么自私。
展戎说完后,就自行消失了。
钟宴笙眼眶红红地看了萧弄好一阵,把萧弄看得心里又软又酸的,抱着他又亲又揉了好一会儿,钟宴笙才把脑袋抵在他颈窝里,揪着他的领子,闷闷地问:“你头疼怎么办?”
他那么乖乖的,明明那么舍不得,也没有任性要萧弄留下来,隔了好久才带着点哭意问出那么一句,萧弄直接就败下阵了,长长叹了口气,嘬着他的舌尖温柔亲他:“没事,疼不死。”
钟宴笙捶了萧弄两拳,才让人传了朝臣,跟着他来了武英殿。
底下众人还在试探着萧弄的态度,萧弄已经做好了决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他们议论,并不开口。
见状,大半人心里都是一沉。
怕归怕,但除了萧弄外,没有哪个将领敢保证,自己前去漠北一定能击退蛮人的骑兵。
难不成定王当真不舍得放手京城,不愿意前去漠北?
钟宴笙知道萧弄的意思。
萧弄要跟他演戏,让他来“说服”萧弄去漠北,在大臣们这儿博得好感,以便掌权顺利。
毕竟前不久才发生了宫乱,此时让内阁代行大权,肯定是不适合的,京中必须要有一个能让萧弄放心的主事人,以免腹背受敌。
钟宴笙是唯一一个,能得到萧弄与黑甲军信任的人。
他得留在京城。
钟宴笙轻轻吸了口气,被萧弄咬过的舌尖还在微微发麻,萦绕着那缕冷淡清苦的熟悉气息,他借着那缕熟悉的味道,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张口:“定王殿下。”
萧弄坐姿懒散,支肘托腮望过来,深蓝的眸底含着只有钟宴笙能察觉到的些微笑意,等着接他的话茬,嗓音低沉:“嗯?”
钟宴笙一开口,几位阁臣与各部大臣都闭上了嘴,朝他也看过来,莫名跟着紧张。
老定王与先太子的交情极好,但不代表定王就能与先太子之后好好相处了,现在宫里都被定王掌控了,这位小殿下的处境也不知道如何呢。
看定王这模样,真是可怕极了。
淮安侯是唯一一个淡定坐在原地,一句话都没吭的人,静静看着萧弄在那儿装大尾巴狼。
按照方才商量的,这时候应该跟萧弄气势汹汹地吵一架。
可是钟宴笙从来不跟人吵架的。
他说话慢吞吞的,吵不过别人,生气的时候都是闷着声不理人。
喉间哽了一下,钟宴笙茫然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吵起来,求助地望向萧弄。
萧弄压着嘴角的笑意,语气不咸不淡:“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瞧不起本王?”
钟宴笙琢磨了下,顺着他的话,严肃地接:“如今漠北情况紧急,攸关大局,定王殿下还是这般轻慢态度,晚辈从小听着定王殿下的传闻长大,有些失望罢了。”
萧弄:“……”
萧弄嘴角的笑意这回是真的消失了。
他有几分外族血统,五官要比大多中原人深刻凌厉,极富攻击性,哪怕生得再俊美英挺,平时也没人敢多看,脸上的表情一消失,就更吓人了。
定王殿下威信惊人,底下一群人登时心口一惊,几乎怀疑他要拔剑砍人了。
片刻之后,他们见到萧弄缓缓点了下头:“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做?”
钟宴笙感觉萧弄真的想啃他一口的样子,悄咪咪往旁边挪了挪,离萧弄远了点,板着脸道:“没有人比您更熟悉漠北的局势与蛮人的骑兵,唇亡齿寒,您应当比谁都要明白。”
武英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震惊地看着钟宴笙“胆大妄为”地直面萧弄。
真不怕死啊!
萧弄连陛下都敢动,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要是面前是德王,恐怕已经被砍了……哦德王已经没了。
萧弄眯起了眼,跟钟宴笙对视许久,似是考虑了一番他的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竟然真的说动了?定王这么好说话的?
不过定王在边关那么多年,当然不是蠢货了,明白孰轻孰重。
底下揪心的一伙人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
但就算知道定王不是轻重不分的人,除了那群悍不畏死的御史,也没人敢在萧弄面前大声说话。
这位小殿下倒是不像看起来那般孱弱,胆大得很,眼神也清亮,与定王对视也毫不畏缩。
不愧是……那位殿下的后人。
淮安侯适时开了口:“小殿下言简意深,望定王殿下仔细斟酌。”
其他审时度势的人也一道开口:“望定王殿下尽快斟酌。”
萧弄一挑眉,坐姿不甚端正地靠到椅背上,并未接话,但以萧弄一贯的脾气,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压着做,没有反驳,那应当就是真的在考虑后果了。
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的几个阁臣又擦了擦汗。
还好,还好,多亏了小殿下,劝住了定王,他们开口,指不定还要被怎么阴阳怪气,非得挨一顿削不可。
众人趁热打铁,商讨起漠北的情况来,户部的张尚书以往抠抠搜搜的,这次相当大方,商量军费十分痛快。
以往商议,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扯几日都扯不完,今儿效率倒是高得很。
钟宴笙认认真真听着,偶尔插一句,萧弄全程没怎么说话,见他卡壳了才会开口,状似不经意地提醒一下。
天色泛黑时,就差不多敲定好了。
能这么顺利也出乎其他人意料,事态紧急,兵部与户部的人拱拱手便先走一步了,其他人也要散去时,钟宴笙突然又开了口:“大理卿请留步。”
淮安侯步伐一顿,抬头与钟宴笙相望。
钟宴笙起身,语气虽缓,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晚辈有几桩陈年旧案,想请您重做审理。”
那些被尘封的卷宗,卫绫已经带人翻了出来。
祖母母族的卷宗,以及他父亲的。
淮安侯脸色一凛,抬手作揖:“臣领命。”
很简短的两句对话,却让了解当年一些情况的朝臣心惊。
老皇帝费尽心机坐上皇位,在政的几十年从不敢放心合上眼,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临到暮年,是他自己把身边的旧人逼走,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逼疯,最后给了萧弄机会。
当年的事,终究是要翻案了。
人都退下去后,钟宴笙还觉得耳边闹哄哄的,揉了揉耳尖尖,抬眸看萧弄盯着自己不说话,眨眨眼:“哥哥?”
萧弄慢悠悠开口:“从小听着本王的故事长大?”
钟宴笙:“……”
年纪怪大的人了,心眼怎么那么小呢。
萧弄看着他,靠在宽大的椅子上拍了拍的腿。
方才下面还一群人呢,钟宴笙不大好意思,磨磨蹭蹭了会儿,才红着耳尖蹭到萧弄腿上坐下。
萧弄顺势埋头在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钟宴笙被他的动作弄得耳尖更红了:“好、好啦。”
萧弄不仅没放开他,反倒腰上一紧,抱他更用力了,高挺微凉的鼻尖抵在他脖子间,跟只大狗似的沉醉嗅闻:“本王过两日就要去漠北了,抱都不肯让抱一下了?小没良心的。”
抱当然是能抱的,但是在这个平时群臣议事的大殿里,钟宴笙实在心虚:“可以的……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抱多久都可以。
萧弄还是没放开他,语气正儿八经的:“别动,这是在治病。”
钟宴笙:“啊……啊?”
“楼清棠开的方子。”萧弄的唇瓣如有若无擦着他的脖子,呼吸微凉带着笑,“万一离开你头疾就爆发呢。”
听他这么一说,钟宴笙立刻不挣扎了,鸦黑的眼睫颤了颤,将束高的领子拉下来,露出布满了痕迹的脖子。
“那你……多亲亲我。”
钟宴笙回搂住他的脖子,对上萧弄抬起的深暗眸色,柔软的唇瓣落到他嘴角。
“让我的味道在你身上沾久一些。”
因为这两句话,萧弄出发前几日,钟宴笙都没能从床上起身。
萧弄离开的前一夜,屋里的地龙烧得格外热,地上新换的羊毛毯子柔软厚实,钟宴笙满身是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盖还是蹭红了,恍恍惚惚地想往门边爬,去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
萧弄看着他爬远了,才拽着他细瘦的脚踝将他一把拖回来,眸色深深看他一眼,埋头到他退间。
良久,钟宴笙软趴趴地躺在羊毛毯子上,眼泪一掉一串,怀疑萧弄是不是想在离开前把他弄死时,萧弄抬起头,喉结滚了一下,把他搂进怀里,裹上柔软的蚕丝被:“还觉得本王年纪大吗?”
“……”
萧弄难得柔和地啄他的唇瓣,嗅着他的气息,满意道:“沾满迢迢的味道了。”
迢迢也沾满了他的味道。
钟宴笙的思维已经很涣散了,还记得躲他,努力抬手推开他的脑袋:“……不许亲我。”
萧弄抱着他往温泉池去,好笑:“怎么又嫌弃自己?”
钟宴笙脑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双红红的眼睛,隔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沙哑道:“我让卫绫熬了药,你记得喝。”
他趁萧弄跟展戎谈话时,偷偷割破指尖取的血,熬了上次楼清棠写的方子。
萧弄就是发现他手上的口子了,才折腾了他半晚上。
钟宴笙被放进温泉池里,疲惫困乏至极,睡意笼罩上来,他知道睡着后一睁眼可能萧弄就不见了,拼命抓着他的手不放:“哥哥,你早点回来。”
萧弄也下到温泉池里,在朦胧的袅袅水雾里,容色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哄着他承诺:“两月内若是不回来,让踏雪后空翻给你看。”
钟宴笙咕哝了声:“……你放过踏雪吧。”
哪有大猫猫会这个的,他不好骗了。
萧弄低低笑了声:“迢迢真的变聪明了。”
钟宴笙不觉得这是在夸他。
说他变聪明了,岂不是就是在说他以前笨笨的。
所以他用膝盖蹭了下萧弄,被水滤过了力道,绵绵软软的,不像打人,更像是勾人。
在温泉池里又被折腾了会儿,钟宴笙还没擦干就累得睡了过去,睡过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萧弄叮嘱他乖乖待在宫里,等他回来。
隔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这几日都搂着他的有力臂弯已经不见了,大床另一侧空空荡荡的,只留存了几缕熟悉的冷香。
钟宴笙心里一突,穿着寝衣腿软着下了床,踉跄了几下才扶着东西到了门边,拉开门喊:“卫绫?”
守在屋外的卫绫应声而来:“小主子有何吩咐?”
钟宴笙问:“哥哥走了吗?”
卫绫看他难过低落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卯时便走了。”
钟宴笙怔了会儿,只觉得四处都空落落的,像是第一次进宫那晚,眼睛发胀:“哦……”
萧弄轻手轻脚地离开,只在他眉心上亲了一下,没有吵醒钟宴笙。
只是和十六岁那年,带着人赴往危险重重的漠北时的心情不一样,多了几缕萦绕心头的柔软牵挂。
萧弄的离京让京中的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在他离京之前,钟宴笙便已经在群臣面前亮了相,有卫绫召集的太子旧部、淮安侯与几个旧友的暗中助力,以及一些朝中老臣的默认,磕磕绊绊地镇住了场子,在内阁的辅佐下,也算接管住了大权。
好在钟宴笙之前给老皇帝读过很多次奏章,又一直看着萧弄处理,学着批注过,上手得也挺快,不算太焦头烂额。
见着弱不禁风似的钟宴笙居然缓缓站稳了,京中一些别有用心的视线只好又撤了开去。
半个多月后,两桩旧案翻案的消息把京城掀得天翻地覆。
首先便是先皇后母族的冤案,当年因为几个族人,牵连了一整族,连辞官归隐的老太傅也被抓回大牢,晚节不保,受尽折辱而死。
其次便是先太子裴羲的旧案。
钟宴笙很清楚,父亲当年的确是动了谋反之心,也实施了,还差一点成功了。
按律的确是谋反之罪,可君若不似君,臣又何非臣。
老皇帝改写了那么多东西,也该他改写了。
两桩旧案一掀,钟宴笙又掏出了趁着老皇帝犯瘾时,逼着他口述的罪己诏与圣旨,以老皇帝这封反省罪过的诏书,彻底翻了案。
先太子的名字不再是个忌讳,他也不是什么十一皇子。
那些蒙尘的灵牌,终于能抹去灰烬刻上名字,光明正大地拜祭。
钟宴笙亲手捧着父母的灵牌奉回宗祠,认认真真地磕头上香。
卫绫与旧部也为先太子上了香,抬头看到太子的名字时,还有些恍惚。
这些年他们都是被朝廷追杀的逆贼,日夜困在那场东宫的大火里,未料有朝一日,竟能走出那个火场。
翻案之后又忙活了几日,钟宴笙才收到了萧弄的信。
漠北情况紧急,军务繁重,这是萧弄传来的第一封信,熟悉的字迹一映入眼帘,钟宴笙就感觉鼻头发酸,捧着仔仔细细看。
“行军途中,忽闻啾啾之声,圆绒一团,可怜可爱,以为是迢迢,原来是小鸟。”
钟宴笙:“……”
这个坏狗,都不在京城了还要说他像小鸟儿。
萧弄的信里没几句正经话,隔着千里路也要调笑钟宴笙一把,最后才轻描淡写地提了提漠北的情况,表示一切如常,十分安宁。
钟宴笙看完信,才发现信里还夹了搓灰白色的毛,应当是踏雪不小心落进来的。
想必是萧弄夜里披着袍子写信的时候,踏雪就甩着蓬松的大尾巴趴在旁边,两双蓝色的眼睛都望着桌上的信。
萧弄有时候跟踏雪很像,踏雪有时候也很像萧弄。
钟宴笙一想到那个场景,心里就暖融融的,仔细收好了信。
不知道萧弄的头疾怎么样……走之前沾满了他的气息,还喝了药,应当不会出变故吧?
当天下午,又一封信递上了书案。
钟宴笙还以为又是萧弄的信,急匆匆地拿过来一看,才发现是楼清棠的。
估摸了下上次楼清棠来信的时间,这会儿楼清棠应当是从西蜀赶到漠北了。
钟宴笙拆开信,几个狂乱的大字瞬间扭曲着爬进眼睛里,抒发着楼清棠由衷的感叹。
“亲娘啊!漠北怎么比我二舅爷三十年没收拾过的茅厕还乱!!!”
钟宴笙:“…………”
作者有话说:
迢迢是柔软(也可以是硬硬?)的牵挂。
萧闻澜是一抹多余冷漠的牵挂(萧闻澜:哥!……)。
瞎弄前脚写信,楼大夫后脚打脸,好兄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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