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晞指了指季明煦脸上的血迹，问小说家：“这个，不是你干的？”

季明煦配合着侧了侧脸，完整露出上面的痕迹：“在门外的时候，有张写着血字的废纸黏在了我脸上。”

之后他去洗过脸，但血迹没有被洗掉。时晞告诉他，要找到下手的怨灵，才能彻底解决。

小说家平静地说：“我没有这种恶趣味。你猜得不错，若若确实翻开了这本手稿，唤醒了我。这段时间有个恶魂混进了书店里，制造了一些混乱，我苏醒的时候，恶鬼正准备夺取若若的身体。”

“我打不过它，于是抢先一步附身在若若身上，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只要我不主动出来，它就没有别的办法。”

时晞还没有完全信任她，不过顺着她的话说了句：“附身久了，她的身体会受不了。”

“是的，我附身没多久，就接到了嘉鸣先生的电话，原来若若联系了驱邪师，”小说家说：“我深知恶魂的厉害，担心来的驱邪师应付不了，所以设计了个小骗局，试探一番。如果能力不行，就赶走。”

“原来从通电话开始，你就在准备这个骗局了……”嘉鸣脸颊涨得通红：“我没看出来，如果只有我自己过来，就要无功而返了。”

“不一定，你不够敏锐，但是在门外遇到恶魂挑衅的时候，反应还不错，”小说家淡淡一笑：“我会综合考察。”

“你才是真正的委托人，”季明煦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问道：“那么，现在可以和我们说说真实的情况了吧？”

小说家转了转杯子，沉声道：“当然，我猜测，那是个专靠夺取活人身体活动的恶鬼，它身上的血气和怨债太重了。”

听到这段话，时晞和嘉鸣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对视了一眼。

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书店里的灯突然熄灭了，书店里只剩下几道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昏暗灯光。

借着这一点灯光，时晞看到有一双漆黑的巨大的手掌从地面伸出来，抓住了若若的身体！

时晞一下就明白了，黑影是想用伤害若若身体这个办法，把附身在她身上的小说家逼出来！

它确实成功了，身体被抓住的一瞬间，一道惨白的魂魄从若若身上钻出来，猛地咬住黑影，把它从若若的身体上撕了下来！

一黑一白两道魂魄打成一团，风一样卷上二楼。

小说家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若若！”

因为有这些人在，小说家才放心离开若若的身体，和恶魂交手。

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若若，时晞立即做了决断：“嘉鸣留下保护若若，季老师带上直播设备跟上我！”

两人迅速应了一声，季明煦带上设备，跟着时晞跑上二楼。

时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贴在楼梯口，封住了恶鬼下楼的路。

镜头跟着季明煦微微颤抖，此时的直播间，气氛同样紧张。

【你们看到了吗？我好像看到有个诡异的影子抓住了若若……是我眼花了吗？】

【我也看到了，3d投影？特效？总不能是真的鬼吧！】

【想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都是主播虚构的！】

但是，里面还混进了很多不和谐的声音。

【这个探灵直播间怎么那么多人看？场景很普通哎，全靠npc编故事，都没有大场面，也就开头被血字糊脸和后面的身份反转有一点点意思吧。】

【因为是明星直播，所以观众比较多呗，都是来看脸的，真探灵直播粉丝谁看这个。探灵小鱼仔开播了，那才叫刺激呢。】

【我说怎么突然间多了那么多挑刺评论呢，原来是出了名爱营销的某个主播开播了啊。臭鱼的粉丝快滚，别在这里找存在感。】

时晞上楼后，嘉鸣在若若身上贴了张驱邪安神的符咒，打开了手机直播间，关注着时晞那边的动态。

看到这些挑事的弹幕，他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主播有点印象，本来是直播剧本杀和密室逃脱为主的主播，最近转型做探灵主播，营销方向是“全网第一探灵主播”，看来是直播时间撞了。

直播平台给时晞和嘉鸣的直播安排了房管，嘉鸣私信他们，让他们把跑到这里来安利其他主播的观众禁言，继续专心关注时晞。

直播间里，二楼的昏暗程度比一楼更甚，安静得反常。

小说家和恶鬼都不知道去哪了，时晞按下灯光开关，头顶的吊灯和墙边的小射灯一起亮起，然后诡异地闪烁着。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观众们跟着镜头看清了二楼的景象，墙壁和地面上写满了血淋淋的歪七扭八的血字——欢迎你们哦欢迎你们哦欢迎你们哦……

书架上布满血手印，地上铺着很多摊开的白纸，上面印着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在阴风中簌簌作响。

【老子头皮炸了！！】

【这简直是精神污染！】

【之前说这个直播间没有大场面的出来！这场景比密室逃脱综艺和灵异电影都逼真好吗！】

探灵小鱼仔的粉丝嘴硬。

【就这？这顶多正常水平，别吹了！】

时晞的粉丝则完全是看乐子的态度：

【就小鱼仔那种直播水平，好意思来碰瓷小时和嘉鸣，这不是把你们主播送到大家面前嘲吗？】

更好笑的是，不管小鱼仔的粉丝和水军怎么挑事，时晞都没有搭理，直播间的观众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连去小鱼仔直播间骂人都懒得，这边直播正是关键时刻呢！

时晞没去管故障的灯光，往怨气浓重的地方走去：“季老师，跟紧了。”

“嗯！”娱乐圈顶级流量，片酬八位数还不一定请得到的季明煦先生，在时晞的直播间里，听话地当着实习生。

绕过一排书架，几张供顾客阅读的书桌出现在眼前，这里也没有幸免，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手掌印和疯狂的爪痕。

镜头紧跟时晞的视线，对准了某个角落，一团巨大的漆黑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镜头里，黑影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发布意味不明的笑声，缓缓回头。

“滋——”直播间突发故障，漆黑一片。

【啊啊啊来了！直播间故障虽迟但到！】

【那玩意回头的时候我心跳都停了！直播间故障也算是强制打码？那团东西到底是啥啊压迫感好强。】

【可能是一团黑色史莱姆吧（不是）】

直播间里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画面，时晞却不受任何影响，那团巨大的黑影回头后，露出了一双细小的眼睛，左眼泛着古怪又熟悉的猩红色。

“来啦？”黑影眯了眯狭小的眼睛，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嗓音暗哑难听，带着恶毒的笑意：“在拍我吗？我打赢了哦，有没有观众给我打赏？”

黑影伸手，将小说家从角落里拽了出来，小说家的魂魄正在往外飞散，眼看就要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时晞咬了咬牙，借用地上的血画了个法阵，将小说家飞散的魂魄封在这个空间里。

“你喜欢上镜是吧，”时晞掏出一支马克笔，看着黑影的眼睛：“你现在的阴气太重了，直播间故障，什么也拍不到。”

“那可不行。”黑影把上镜当成头等大事，把虚弱的小说家扔到一边，巨大的身体缩成正常人大小，收敛阴气。

直播间画面刚恢复，观众们就看到一个黑影正在走向时晞，它没有嘴巴，声音却在整个空间回荡：“我认出你了，主人正在通缉你，杀死你，我就能获得更多能量。”

镜头颤抖了下，季明煦紧张地看着时晞：“小时，我能帮上忙吗？”

时晞回眸，眼底一片沉静：“能，直播质量靠你了，所以拿稳直播设备。”

“哇哦，一直没有仔细看你，原来你长得那么英俊，”黑影忽然盯上了季明煦，猩红的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真是理想的容器！”

没有人看清黑影做了什么，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它就从镜头前面的地面上钻了出来，伸手抓向季明煦的脖子！

手指刚碰上季明煦的皮肤，黑影就再也不能前进一寸。一只苍白的手从旁边伸出来，拽着它的脖子，将它甩到一边。

庄老师避开镜头，用清润的声音问道：“小时，扔到这个位置可以吗？”

“可以。”时晞凌空画符，打在黑影身上，将它封印在了地面上：“那么嚣张，还以为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如此。”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还没消退，季明煦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但他没有忘记和时晞的约定，稳稳地拍下了这一幕。

嘉鸣带着苏醒后担心小说家的若若，急急忙忙地跑上二楼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若若本来被地上的黑影吓到了，看到倒在角落里，虚弱得魂体几乎透明的小说家后，眼眶一红，急忙跑了过去。

“今晚是你的毕业考试，”时晞看向嘉鸣：“你来收尾吧。”

“好。”嘉鸣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写满符咒的桃木匕首，捅进黑影的胸膛！黑影凄厉地嚎叫一声，魂飞魄散。

“咚”的一声，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玉落在地上。

嘉鸣拿出封印瓶，小心翼翼地装好瓶子，递给时晞。

“太快了，”时晞一本正经的给他传授经验：“机会难得，可以拿它来练练符。”

嘉鸣发出了“学到了”的声音：“下次一定注意！”

季明煦：“……”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不过，恭喜嘉鸣毕业！】

【小说家还好吗？】

【这个直播效果是怎么做到的，好强！我刚刚看得都不敢呼吸。】

【刚刚有只很漂亮的手出镜了，手指修长纤细，指甲盖都修剪得干干净净，声音又很苏，是谁啊？隐藏npc吗？能不能让他露个脸，我给主播刷十个流星雨！】

【小鱼仔的粉丝怎么没声儿了？】

【被圈粉了不行啊！别打扰我看直播，我想知道小说家怎么样了！】

【……】

黑影被物理超度后，季明煦脸上的血迹消失了，脖子上的手指印还在。

时晞和嘉鸣一起把小说家游离的魂魄聚拢起来，暂时封在瓶子里。

手办大小的小说家坐在瓶子里，因为魂魄还没有完全归拢，面容像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阴气太浅，连镜头都捕捉不到。

对上若若担忧的目光，小说家温声安慰：“我没事啦，别担心。”

若若抿了抿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都是为了保护我，你才会变成这样。”

“真的没事啦，”小说家站了起来，小手按在瓶子上：“我一点都不痛哦，很快就会恢复了。”

若若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看向时晞：“小时，她真的会恢复吗？”

“我带回去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时晞说完，拿起一张符纸，沾水贴在季明煦的脖子上，盖住黑影留下的手指印。

【瓶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嘛，她们演得好真，我就信了！】

【所以结局是小说家被救回来了，真好呜呜。】

【小时……这是怨灵不是宠物！】

【容我歪个话题，季哥脖子上贴着符咒的造型好酷！这个镜头我能看一百遍！】

【关注主播了。之前说过一些不成熟的话，向主播道个歉，这直播质量确实牛逼，确实是探灵一姐。】

回到一楼，时晞拿起桌上的小说手稿，翻开看了看，忽地笑了：“什么嘛，这完全是个可爱的故事。”

【什么什么，给我们也念念。】

时晞轻笑一声，从季明煦手里拿过直播设备，让他和嘉鸣一起入镜：“嘉鸣，今天正式毕业了，争取早点carry全场。季老师，实习好玩吗？”

季明煦一笑：“好玩。”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下次再见。”时晞在大片大片的礼物特效中关了直播。

“怨灵留下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如果你害怕，这两天就不要住在这里了，我们会给你一道护身符。”嘉鸣对若若说：“你的委托到此结束啦。”

“辛苦你们了，真的很感谢你们出手相助！”若若眼含泪水，深深鞠了一躬：“过两日我再会去无忧观拜访，小说家就拜托你们了。”

探灵主播三人组一起回了无忧观。

时晞把新到手的血玉交给清玄师兄，不必多说，师兄今天也追了他们的直播，知道他们会回观里，连夜宵都准备好了。

小说家第一次来无忧观，就蹭了一顿美食。

这次直播人气很高，直播结束后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季明煦的颈侧贴符造型还上了热搜。连探灵小鱼仔来碰瓷的事都出了个圈，很多人都当成乐子看——小鱼仔的粉丝气势汹汹地来挑事，结果全都被时晞圈粉了。

不过大家更想知道，小说家的手稿里写了什么，到底有多可爱。

回到房间，时晞把装着小说家的瓶子放在桌上，拿出她的小说手稿。

“你的故事写得很好，”时晞说：“你一直待在本子里，是有什么执念吗？”

“算是吧……”小说家打了个嗝，眼睛一亮：“你居然能和怨灵签订契约啊，怎么样，要和我契约吗？”

【新任务：成为小说家；

详情：小说家三尺晴希望你继承她的天赋，继续创作；

奖励：继承三尺晴的创作天赋；

惩罚：无。】

时晞道：“原来你叫三尺晴。”

“是我的笔名啦，怎么样，要答应我吗？”三尺晴趴在瓶壁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时晞：“我的任务一定很好做。”

惜光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只需要等待丰收，时晞考虑了下，答应了：“可以。”

“太好了，”三尺晴思索片刻：“你以前没写过小说，可以先去文学论坛或者小说贴吧，写一些短篇故事练练手。”

“可以，”时晞也挺有兴趣：“你对我的笔名有什么想法吗？”

三尺晴看向窗外，枯树在夜风中飒飒作响，她道：“叫‘从风远行’怎么样？”

时晞浅笑：“挺好。”

时晞很快就收到了小说家的新任务，在某知名文学论坛注册了账号后，她立即获得了80%的创作天赋，脑海里多了许多关于创作小说的知识。

三尺晴尤其擅长写人设，时晞发现，这些知识对磨练演技也有帮助。

次日起床，时晞冒出了一个悬疑脑洞，吃完早餐后，她兴致很高地开始码字，一鼓作气写了三千字！

她读了一遍稿子，觉得自己写得太妙了，立即发上论坛。

因为是练习任务，她没有用正式笔名，给自己取了个新笔名：我很行！

短暂的假期结束了，时晞回归剧组，因为拍摄到了后期，每天都很忙碌，三尺晴魂体还很虚弱，大多时候都在沉睡，等时晞想起自己那篇小说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时晞从温暖的被窝里弹了起来，赶紧登录文学论坛。

一个新人小说家，只发表了三千字，应该会无人问津吧……时晞心里有点忐忑，打开帖子一看，自己的帖子居然被加精了，跟帖很多！

但是评论的画风有点清奇——

【好优秀的脑洞！】

【这就坑了吗？我还躺在坑底呢qvq】

【大大，你断更五天了，你确定你很行吗？】

【大大，你不行啊。】

时晞：“……”

为了证明自己很行，时晞掀开被子，决定怒码三千字！

又过了一周，忙碌的“我很行”同学还是没能完结这篇短篇小说，但是……她又有了一个新脑洞，抓心挠肝地想写。

于是，她又开了一个坑。

【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刷地一下就没了，这种熟悉的被支配感觉让我赶紧回去看了一眼作者的名字……果然是你啊，不行大大！】

【大大一定会填坑的吧？一定会的吧？】

【大大，你一定要证明你行啊！】

三尺晴的魂魄已经稳定了很多，她看着坐在电脑前飞速码字的时晞，笑了：“虽然你现在已经继承了90%的天赋，但还是没忍住犯了新人毛病呢，居然同时开两个坑……要努力完结哦，‘我很行’大大。”

时晞：“……”感觉这回真的把自己坑了。

转眼间，到了希光个人画展闭幕的时间，时晞一共出售了四幅画，成交额一亿三千万，打破了单次画展成交额的记录，希光因此登上世界艺术家的舞台，吸引了无数注意力。

接着，新月画廊代替希光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希光把备受瞩目的《深渊》和《光》等四幅画作捐给了新月画廊名下的慈善机构，将参与年底的慈善拍卖会，拍卖所得将全部投入慈善事业。

参展的十幅画中，只有《影》和《游鱼》被时晞留下了。时晞给了姜彤一个新地址，画已经被安全地送到了时晞的新家。

没错，新家。

时晞打开门，对惜光笑笑：“你不是喜欢搬家吗？这是新家，喜欢吗？”

“搬家！”惜光兴奋得现身了，在新家里飘来飘去，活泼的小鱼也跟着他一起，在空中游动。他经过的地方都变得格外干净：“新家好大，好喜欢。”

那两幅画被挂在客厅最合适的位置，惜光驻足于《游鱼》前，轻声说：“小时答应我的事，全都做到了。”

“现在到处都是称赞的声音。大家都很好奇《影》和《游鱼》的去向……”庄老师低笑：“这两幅画意义非凡，当然会被小时一直珍藏。”

“惜光，”张清羽声音颤了颤：“你的手是不是变透明了？”

惜光抬起手，指尖已经浅得快看不见了，他面向大家，露出轻松的笑：“愿望实现，我该离开了，能遇到你们真的很幸运，也很幸福……我居然有朋友了，这段时光比我生前的日子还要幸福，像一场美梦。”

惜光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时晞上前，给予他最后的拥抱：“惜光，我们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挂念你，一路顺风。”

一滴泪落在脸颊上，时晞分不清是惜光的还是自己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群自由的小鱼，游出阳台，融入夜空中，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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