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张清羽和时晞共享记忆，已经恢复了死亡前的记忆，鬼王这番话激起了两人心中的怒火，身上的怨气重了几倍。

“林影，清羽，别中计，他是故意的。”时晞平静的嗓音让他们冷静了许多。

鬼王也许只是想激怒他们，但是张清羽一暴走就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嗯，我知道。”林影应了一声，收敛气息。

“小师妹放心”张清羽掏出一颗糖，丢进嘴巴里，一口咬碎：“我不会让他得逞。”

甜味泛开，张清羽也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确实成长了不少。

“真没意思，”鬼王不爽地哼了声，嚣张地朝时晞挥手：“不陪你们玩了，拜拜，你死那天我们再见。”

“你走不掉了。”时晞用双指沾了唇边的血，她掌控着鬼蜮里的全部情绪，双指在空中勾画，鬼蜮中的磷火悉数熄灭，只有她指尖下的天罚符文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鬼蜮里到处弥漫着对你的憎恨，这是你为了苟活于世欠下的债，”长发被风掀起，时晞的脸映着符光，庄严圣洁：“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

感觉到这道未完成符咒的恐怖气息，鬼王身上的数十只血色眼睛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不敢再停留，徒手撕开一道裂缝，逃离这里！

一双无情铁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回鬼蜮！

鬼王回头，长着一双无害下垂眼的青年站在他身边：“小时说了，你走不了。”

“滚开！你这种小角色也敢拦我？”鬼王怒极，一掌拍向庄老师的脑袋，指尖冒出的尖长指甲削掉了庄老师的半边脑袋！

庄老师一步未退，被削掉的脑袋逐渐复原，他勾起半边唇：“她要你留下，你就哪里也去不了。”

鬼王怒火冲天，再一次扇向庄老师的脑袋，这一次他被拦了下来，庄老师的脑袋已经完全复原，身上的白衬衫不知何时已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身上的气息也完全变了！

鬼王这时才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青年，根本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怨气恐怖得接近自己的红衣！

鬼王和庄寐对峙，心中泛起滔天恨意：如果不是被时晞打爆了真身，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换做以前，就算这种级别的红衣我也不放在眼内！

鬼王不知道的是，时晞也是第一次看到庄寐的红衣，那抹鲜艳的红色闯入眼帘，她心头一跳，庄老师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衣？是从前就有征兆，还是这里怨气太重，他吸收了太多？

时晞知道，不管是哪个原因，庄老师变成红衣都是为了保护她。他原本可以早早轻松地往生，而不是变成承载怨气的容器。现在，连时晞也无法保证能让他毫无痛苦地往生。

不能让庄老师再替自己扛下去了，时晞咬了咬牙，加快速度勾画天罚符。其他几位怨灵也闪现到庄寐身边，和他一起控制鬼王。

“刺啦——”鬼王撕开的裂缝被什么东西撑开，另一个领域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一让！”

几个怨灵听到熟悉的引擎声，默契地松开鬼王，飞快地退到一边。

鬼王抬头，还未反应过来，车轮就碾了上来。

飞驰的黑色机车碾着鬼王的身体，风驰电掣地闯进鬼蜮。机车甩尾停下，黑无常十七和白无常十九跳下车，潇洒摘下头盔，同时看向时晞。

黑无常十七眨了眨桃花眼：“小时，你呼叫的地府最强救援来咯！”

“我的天呐，”稍微稳重点的白无常十九看着凌空的天罚符，目光灼灼：“这是天罚符吗？原来传说中的天罚符真的存在！”

时晞继续勾画，分心应了句：“你们来得挺快。”

“你都要去鬼王肚子里一日游了，我们能不赶紧来吗？”黑无常张望：“鬼王呢？”

张清羽指了指车轮底下：“鬼王在那里。”

黑白无常：“……”噗，好惨，但好想笑。

鬼王的身体被压成扁平的饼状，但他不打算恢复原状，而是迅速向下渗。

张清羽喊道：“他想溜！”

黑无常十七一脚踩住鬼王：“你要去哪？鬼蜮之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逃无可逃。”

鬼王伸出一双长满眼睛的手掌，抓住黑无常，试图吞噬他！黑无常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立即拔枪，用特制子弹将鬼王钉在原地。

与此同时，时晞终于完成了天罚符，她挥手，天罚符正面击中鬼王，这道符由憎恨鬼王的情绪组成，只能惩罚他。

被击中的一瞬间，他身上的眼睛全部熄灭，只剩下头部的一只眼睛还在硬撑。受害者们的怨气撕扯着他的灵魂，犹如百鬼噬心。

时晞擦掉唇角残余的血渍，走到鬼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强撑着不肯熄灭的眼睛：“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布局很熟悉，后来我才想起，原来这里和夏家别墅所在的桂亭湖小区一模一样。”

鬼王的眼睛闪烁了下，忍耐着噬魂之痛，沉默不语。

时晞笑了笑：“你假扮夏隽言的这些年，有没有对夏家人产生过感情？你消失之后，我们会治疗好真正的夏隽言，他们会一家团聚，如果他们愿意，我们会消除他们的记忆，夏家人不会记得你。”

杀鬼诛心。

鬼王瞪着最后一只眼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和灵魂一起蒸发不见。

鬼王被抹杀，鬼蜮崩溃，雾瘴散去，时晞看到了一座位于荒郊的废弃工厂。

“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能感觉到，”张清羽捂着胸口说：“一直盘桓在这里的阴霾消失了。”

林影释然一笑：“我也是。”

四个怨灵默契地笑了起来，同时奔向时晞，以灵魂相拥。

被拥抱时，时晞再一次触及他们的灵魂和情绪。林影和张清羽身上没有了怨气，只剩下淡淡的释然；三尺晴的执念和欲望都很轻，甚至有一种罕见的超脱感；庄老师身上承载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怨气，其中大部分来自网络，但他本人的灵魂无比存粹。

一个灵感闪过脑海，时晞还来不及抓住，它就消失了。

地府公务员们开始收拾残局，真正的夏隽言被张清羽藏得很好，有时晞的符护着，现在得到了最好的救治，性命无忧。

逃窜的小虾米怨灵们也被一一逮捕。

白无常十九关切地问时晞：“你的伤势怎么样？”

时晞道：“还好。”

黑无常十七抛给她一个盒子：“好什么好，以□□凡胎画天罚符，不吐血才怪。这颗药能帮你回血，吃了吧。”

等时晞乖乖吃了药，黑无常十七又说：“往鬼王肚子里冲，你真是艺高人胆大。”

时晞笑道：“是能载入史册的操作吗？”

“能，”白无常十九竖起大拇指，肯定道：“玄学界的新生代第一人，非你莫属。”

张清羽雀跃地说：“那是当然！小师妹能靠自己顿悟天罚，是天才中的天才。”

“庄老师，你又是怎么回事？”黑无常十七叹了口气：“怎么换红衬衫了？”

“我没事，”庄老师顿了顿：“清羽，你的魂魄是不是变浅了？”

不止张清羽，林影的魂魄也开始变浅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时晞。

时晞神色如常：“我答应过师兄，今晚要回无忧观吃饭，他应该等急了。”

黑无常十七说：“人间办事处的同事马上就到，让他们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时晞给张清玄发了消息，简单说了今晚发生的事。

张清玄回复她：“辛苦了，饭菜都在温着，我们等你们回来。”

无忧观灯火通明，清玄师兄、嘉鸣和季明煦都在大厅里等着时晞，听到推门声，立即迎了出来。

张清玄脸上虽从容，脚步却有些匆忙，看到时晞好好的，张清羽和林影也还在，才松了口气：“小师妹，回来了。”

时晞点头：“回来了。”

“师兄做了你们爱吃的，外头冷，快进屋吧。”

进了屋，张清玄才看到时晞唇边的血迹，长眉顿时就皱了起来：“受伤了？”

“□□哥给了药，已经好了。”时晞把不敢进门的庄寐揪进来：“师兄，他伤得更重，你帮我想想办法。”

看到庄寐身上的血衣，张清玄吸了一口冷气：“小庄，你身上的怨气怎么变得这么重，发生了什么？”

庄老师弱弱地说：“……能先吃饭吗？”

张清玄白天操持完法事，就立即洗手做羹汤，做了满满一桌佳肴，大家光闻到味儿，肚子就开始打鼓了。

张清玄妥协了：“好，先吃饭吧。”

时晞捧着汤碗，问季明煦：“季老师，今天不用回家聚餐吗？”

季明煦笑道：“昨天在本家露过脸了，今天过来观里帮忙，顺便蹭师爷的饭。”

张清羽埋头苦吃，干完一大碗饭，满足地摸摸肚子：“师兄做的饭怎么吃都吃不腻，能和大家一起吃饭，真好啊。”

林影抿了一口果酒：“真好。”

张清羽说起今天诛杀鬼王的事，拍桌道：“真是痛快！”

“碰个杯吧？”嘉鸣提议道。

“好啊好啊……”大家纷纷举起杯子，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痛击鬼王，年初一快乐！”

杯子放下时，两只手同时摸了摸时晞的脑袋：“小时，新年快乐。”

话音落下，那两只手也消失了。

时晞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把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新年快乐。”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