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屈云用剑 幽独传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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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历乱,夜色沉寂。清风袭叶,摄摄有声。
慕容焉披衣出了精舍,他没有惊起魏笑笨和紫柯两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静静地独处,与其说这是他命中的劫数,不如说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人常说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所以世上的人十天有九天都在烦恼,但对修行的人来说,烦恼即是菩提,即是正觉,更是修心养性的良机,反而是顺利的生活,乃是炼心的大碍。生杀相易,全在一念回机,视乎一心——但世上又有几个人肯清静此心呢!
但慕容焉就是这样一个人,长时间的静谧让他的心静如水,呼吸均匀绵密,丝丝不断,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几乎达到了大治,奠定了他成就大功的基础。这时,他扶着栏杆慢慢地走着,耳中听着唧唧的蛰声,他似乎看到了一帘垂星迎入满怀,他的心如夜岚般飘没在星河中……
“怎么,瞎子也能欣赏到天上的繁星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不远处传过来,象静夜中骤然卷起的一阵疾风令人猝不及防。慕容焉心头一震,不禁机伶一颤,面色微变,但迅即又恢复了平静,向那声音来处,道:“尊驾虽然眼没瞎,但今日乃是初九,天悬弦月,天上怎么会有繁星,你的心太浮燥了。”
那人似是愕然一惊,心中讶然,眼如寒星般打量了他几眼,缓缓踱过来,却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但见他大脸大眼,脸色象夜色一样阴沉,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长剑,显然是刚杀过人。他不蒙头面,公然出现在左贤王府中,还仗剑杀人,显见是个厉害的高手,却不知何人如此不幸,死在他的剑下。
这人骈指轻拭剑身上的鲜血,低声冷道:“我初听人说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还不相信,但今夜一见才信了此言。你比薛冷心和齐悟我强,他们每人只能接下我十招,而你却只是一惊。”
“薛冷心在此我一点也不奇怪,你将他们如何了?”
“我用他们的血洗洗我的长剑,你若是想见他们,我随时可以成全你,但现在你得和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慕容焉凛然一怔,这人只用了不到二十剑就杀了左贤王段匹磾手下著名的剑客薛冷心、齐悟我,其剑术之高,实在令人侧目,而当日薛冷心和齐悟我在右贤王段末杯府邸比剑,他们二人的剑术之高,慕容焉是听说过的。但今日,他们都死在了这个人剑下。当下少年脑中电旋,定了定神,问道:“你相信我肯定会跟你去么?”
那人陡挑双眉,冷笑道:“但有一个人或许能让你求我带你去见要见的人。”
慕容焉疑道:“愿闻其详。”
那人将剑束到背上,一言一字地道:“屈云——”
慕容焉闻言,心中突地一震,神情忽震。自他与屈云在黄藤一别,已有多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兄弟,脑海中时时浮现起自己与他、慕容岱当日之事。但屈云自他父亲去世,便将自己视为兄弟,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共挥长剑,杀卓鸢,挫白月,以他的性格来令支寻找自己是绝对有可能的。
那人看他模样,冷冷一笑,一言不发,突然如一阵旋风般将他卷起,掠上飞檐,如飘然无迹的夜魅般纵高伏低,展转飞腾。慕容焉但觉耳际风涌,身举若虚,被那人提着穿过叠叠高檐,终于到了一座府邸内的一间精舍之外。但见此邸楼台亭榭,高墙峻宇,花草扶疏,端的钟鸣鼎食人家。
那人轻轻扣了屋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决日,贵客既到,不可无礼,快些请他进来一叙。”
“决日,莫非这人就是涉复辰手下的‘两张羊皮’中的张决日?若所猜不错,屋内之人必是辅武王涉复辰无疑了。”一念及此,他心中一震,若屈云果真落如此人手中,麻烦可真的大了。
张决日闻言,应声将慕容焉放下,推来请其入内。到了此时,慕容焉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当下只好走进屋里。屋中之人正是辅武王,但见他他端然而坐,旁边还立着一个矮个子中年人,手里拄着一柄长剑,慕容焉一进来便被他冷冷地盯住,目光瞬也不瞬。
慕容焉立定脚步,抱拳道:“在下慕容焉见过辅武王。”
涉复辰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辅武王。我没打算隐瞒身份,你是我的客人,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希望你不要要介意。”
慕容焉微然摇头,道:“我既然来了,多说无益。想来辅武王邀我来不只是告诉我我是你的客人这么简单。”
涉复辰道:“不错。今日我让决日去请,老夫让他顺便杀了薛冷心、齐悟我和顾无名三个,不料顾无名不在府中,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因为这几个人废过我的一名手下,那人叫‘金梭剑客’涉采风……”说到这里,涉复辰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眉宇间填着一股阴骛之气,笑了笑,一顿复道:“自慕容公子来到我辽西,本王见了你两面,但每次都令我更加敬佩三分,今日请你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慕容焉道:“我一个瞎子,又有什么能帮得了段国的辅武王,王爷你太抬举我了。”
涉复辰闻言并未直接回答,突然哈哈大笑。他笑声一歇,对着门外的张决日道:“决日,去请屈云少侠过来。”
门外的张决日应声而去,慕容焉却听得仔细,心中凛然一惊,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表情。涉复辰何等老辣,似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令那矮个子剑客扶他入座,而后竟扶剑立在慕容焉的身后,静候屈云的到来。不一刻工夫,门外突然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两人到了门外,迳自隔门立定,但闻张决日道:“主上,屈云少侠已经带到。”
这时,一个宏亮的少年声音隔着门窗,向屋内道:“草民屈云,见过辅武王大人。”
涉复辰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脸看那慕容焉。这刻的慕容焉的心里突然一凛,眼中再也禁止不住,顿时溢满了泪水。如今他与这位同生共死的兄弟近在咫尺,但他却连句话也不敢说。涉复辰既然敢让他们隔房相闻,可见早有准备,若是自己鲁莽,两人恐怕都会死在此地。这种咫尺天涯而有远似天涯的感觉,令他心中一阵刺痛,平静的心又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涉复辰他的表情很满意,淡淡地道:“屈云少侠,本王找你来有件事要与少侠商量。”
屈云在屋外一抱拳,道:“王爷肯帮我寻找我的秀焉兄弟,我就算是死了也报答不了。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去做。”
涉复辰笑了笑,道:“最近几日辽西城内来了个剑客叫陈逝川,霸道蛮横,我派人欲说服他到府上一叙,结果有三人被他废了武功,你可愿意替本王教训教训此人?”
屈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他说到此,突然顿了一顿,问道:“不过草民有个问题……”
涉复辰截道:“你问你的慕容焉兄弟,是么?”
“是的是的,”屈云期盼地道,“不知王爷有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我已派了一百来人四出查找,你不用但心,不日定会有他的消息。倒是陈逝川此人剑术不凡,你自己当心些,你下去吧。”
屈云恭身抱拳退下,自始至终,慕容焉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心中之痛实是难抑,他这时很想冲出去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但他没有,直到屈云挟剑离去。
涉复辰看了慕容焉一眼,捋拂胡须,道:“慕容公子,我只顾着处理府上之事,一时忘了我还有件事要求你,不知你愿不愿听。”
慕容焉缓了半晌,道:“王爷有话尽管说。”
“慕容公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段末柸起身踱了两步,转身道:“我想让慕容公子帮我打听一件东西。”
慕容焉道:“王爷手下耳目遍布天下,要打听一件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不知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涉复辰闻言大笑,道:“我要打听的东西也恐怕也只有你能探的到,因为他或许就藏在左贤王府中,而你则是世子最近的心腹。”
“不知左贤王府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辅武王如此垂注?”慕容焉道。
“那就是三千旋刀神骑的节钺兵符。”
慕容焉浑身一震,但面色依然故我。这三千旋刀神骑乃是段国铁骑的精中之精,真正运用起来,可抵三万精兵,而且他们乃是段国京城的防卫主力,可以说谁拿到了节钺兵符,就等于掌握了令支京师。
“这一点恐怕我做不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在段王宫中。”
涉复辰道:“这个我不管,但我今日既然能将慕容公子请到这里,对阁下我绝对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我只需要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我一旦得到这个消息,慕容公子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本王一定如你所愿,当然也包括我府上的任何一个人。”
慕容焉沉默了,涉复辰此言分明是拿屈云要挟自己,看来他确是野心勃勃,恐怕早有窥视王位之嫌。如今自己身陷囹圄,不答应他屈云决难逃过一死,他并不担心屈云与陈逝川之战,因为他与涉复辰都知道,陈逝川不会杀了他,涉复辰此举也只是想试试屈云的武功罢了。
涉复辰笑了笑,道:“今日之事,望慕容公子回去好好考虑一番,你尽可将此事告诉大王,因为他正愁找不到杀你的借口。左贤王心怀仁慈,更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至于薛冷心之死……”他冷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他屡次对老夫不敬,我若是不杀了他,岂不让人觉得我涉复辰杀一个人都做不到。决日用的乃是模仿陈逝川的剑术所为,相信慕容公子也会守口如瓶的。”
慕容焉闻言,心中黯然一叹,看来涉复辰杀薛冷心乃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此举不但架祸给了陈逝川,让左贤王和这个不为他用的人以死相斗,更警告了自己:他要想杀一个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涉复辰捻须一笑,当下唤了张决日进来,令他带慕容焉回返左贤王府。张决日应了一声,提着慕容焉纵身上屋,翩然飘没于夜色之中……
※※※
段国天演阁决剑之期越来越近了,此事天下皆知,令支城内大街小巷所谈论者,尽是与此有关。是城内的各种生意都很红火,可谓百业俱兴,街上显得很热闹繁华。
屈云提着柄长剑沿着御道走了一会儿,经过‘大食居’时突然迎面正遇上魏笑笨,屈云初时并未认出是他,但魏笑笨的眼力却贼的很,一看到屈云忙上来招呼。
“是你啊,你不是……劈侠么,你又来这里和那个姑娘比试啊?”屈云好奇地问道。
“让兄台见笑了,”魏笑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上次多亏你救了我,我未正式请教兄台的大名呢。”
屈云笑了笑,道:“我叫屈云。”
“原来是屈大侠,幸会幸会,小弟叫魏笑笨,早就听说过屈大侠的大名。”
屈云闻言,不禁一怔,道:“你听过我的名字?你一定是弄错了吧,我的名字叫屈云,我不姓屈。”
魏笑笨闻言差点噎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死皮赖脸地拍人马屁,结果竟拍了一手马粪。他尴尬地笑了笑,连道失礼。接着拉住屈云便要请他喝酒。
屈云摆了摆手,抱歉地推辞道:“我不能去,我还要找人呢?”
魏笑笨道:“屈云大哥,你要找什么人这么急?”
“那个人叫陈逝川,”屈云道,“我找他有件急事。”
“陈逝川?”魏笑笨闻言,当下笑道:“这回你可问对人了,刚才我还见到他呢?”
“他在哪里?”屈云闻言,急不可待地执住他,道:“你快带我去找他。”
魏看他如此着急,心道这陈逝川定是欠了他不少钱。当下点头,领着他超近路穿街过巷,不到一盏茶的光景,折到一条东西大街上。魏笑笨往前一指,道:“他就在那儿。”
屈云一看,前面街上正聚了不少人围成一团,离那里老远就听到里面劈哩啪啦打个不停。屈云虽看不见人,却也听出了里面正在打架,道:“他……他在打架么?”
魏削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也不知是他生来就爱打架还是运气太差,隔三叉五就和人干一架,我每次遇到他时他都忙得不亦乐乎。这不,今儿又和左贤王府的人干上了,也不知为什么见面就开打,我都转悠了四条街了,他们还没打完……”一言及此,他有点同情地道:“屈云大哥,此人还是少惹的好,弄不好自己沾了他的光也倒起霉来,那可有得受了。”
屈云向他道了声谢,道:“魏兄,你退开些,我找他也是来打架的,省得到时溅你一身血。”言毕,迳自提剑挤进人群。
魏笑笨闻言吓了一跳,心道真是邪门,刚说那陈逝川晦气,如今看来一点不假,左贤王府那一拨还没搞定,自己又给他带来一位。一念及此,他愈加认定陈逝川是运气不好,当下急急开溜,一是怕待会儿被陈逝川知道了自己给他带来个克星,怕是要收拾自己。二是避开他的晦气,如今自己正和琥珀郡主比试,若是染上他的晦气准被琥珀那丫头玩儿死。魏笑笨一边跑一边想,前些日自己被琥珀又绑又打的,恐怕就是当日沾了他的光。
屈云力气很大,挤进人群一点也不费力,他混到场中一看,正有两帮人拿着家伙恶打,其中一方有四个人,另一方只有一个人,不用说此人必是陈逝川无疑。这人屈云早在黄藤时就曾见过,当日对他还有几分佩服,但今天他却是自己要找的人。当日自己虽未见此人挥剑手法,但通过地上被他所杀的慕容红众人的尸体,屈云就知道这人剑法在自己之上。但今日为了兄弟,他依然答应了辅武王涉复辰和陈逝川决斗。
一念及此,他正要拔剑出手,但突然想到自己怎么能趁人之危呢,要打也要等到他打完这场再说。他一旦拿定主意,便静立一旁作个观众,看他和那四人比试。
原来,自从剑客薛冷心、齐悟我被杀后,左贤王勃然大怒,便命顾无名率了五个修颇深的剑客去找陈逝川,不巧双方正好在街上遇个正着,几个人一哄而上,拔剑便杀。陈逝川是何许人也,岂肯弃剑就缚,还没问清原由,拔剑便和他们打在一起,他边问边打,但左贤王府的人认定了他是杀死薛冷心的凶手,口中只是骂个没完,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逝川才手下留了几分情面,是故双方一直打到现在。
顾无名四人的剑术都很不错,尤其是顾无名,剑剑挥洒自如,颇有名家风范。此人剑术娴熟,剑光霍霍地罩向陈逝川,但也正是他的剑术风范不俗,又点偏于飘逸自作,在陈逝川这个高手面前反而成了缺点。但见陈逝川于剑光中游刃有余,犹如轻燕穿帘,轻挥快施,舒展柔韧,将手中三尺青锋运转流畅。对方四柄剑竟然丝毫令他拘滞留形,正应了一句‘棋高一着,轻松自若’。
陈逝川看对方始终不肯将动手的原因说明,心道非要再制住两个方能凑效,当下突然骤转身形,但见他的身形倏然快了两倍穿过森森剑隙,如一袭风尘突然卷向顾无名二人。顾无名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两人见势急急一错身形,倏然晃身交错而过,同出一剑轮挥一挡,竟然配合极其默契。但可惜的是,陈逝川这一剑针对的却是另外两人。那两人见顾无名危险,急急舒剑卷至,一个击陈逝川左肩井,一个击其右肋,却不料早中了陈逝川的诱敌深入之计。但见他突然委身飘然卷起,漂亮地躲过两人长剑。那两人一剑走空的一怔之机,陈逝川双脚着地,将身一旋,出手如电挥出两剑,反而先期拍到那两人左、右肩井,那两人“呀”了一声惊叫,长剑再也提不起来,上身一麻,倒在地上,伤口却不见有鲜血留出,显见陈逝川对他们手下留了情。
顾无名和另外一剑客吓了一跳,想不到他身形反应如此敏捷,不禁怔了一怔。四下的人群半晌方发出一片喝彩声。屈云见状也不禁暗暗叫好,心中却也警戒了几分。
陈逝川掣剑肘后,洒然转身摆了摆手,挥停两人道:“慢着,顾大侠一来就紧逼不舍,现在请把话说清楚,到时你再杀我,莫非还嫌迟么?”
顾无名“嘶”地一声摇住剑柄,道:“陈逝川,你还装蒜!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只问你,薛冷心、齐悟我与你何仇,你要杀他们?”
陈逝川闻言一怔,叹了口气道:“看来阁下认定了我就是杀人凶手,不知你有什么证据,也让我弄个明白。”
顾无名冷笑一声,并不回答他,只反问道:“‘剽仙斩’是不是你的拿手绝技?”
陈逝川点了点头,道:“莫非薛冷心死在‘剽仙斩’之下?”
“明知故问!”另一个剑客愤然地冷哼一声,道:“剑伤三处,一处取其左颈,一处伤人右喉,第三处沿胸前膻中穴曲划一尺,深三寸,这不是‘剽仙斩’是什么?”
陈逝川闻言点了点头,道:“象我的‘剽仙斩’,但可惜它不是。”
“你这恶徒!”那剑客脸色转沉,眸现杀机,破口骂道:“杀了人却不敢承认,你算哪门子的剑客。”
顾无名剑眉一剔,厉声道:“事实俱在,不容你当面抵赖,你若是真的冤枉,你随我到世左贤王府澄清了岂不正好。”
陈逝川闻言,哈哈大笑,直笑得顾无名无名火起,剑映湛湛冷光瞪着陈逝川,只待他一笑甫毕便出手发难,哪知就此功夫,陈逝川突然身形骤起,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而逝,众人眼中流光未逝,已“锵”地一声,长剑入鞘,但陈逝川却已置身于五丈之外,再看场中的顾无名和另外一名剑客头巾早“啪”地掉到地上,三丈外的一颗大树啪地拦腰而断,断痕整齐平整,骇人听闻,场中之人无不目瞪口呆。待到顾无名目光严肃地望向场外时,陈逝川早行到了十丈之外,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我陈逝川清者自清,为什么要去澄清!是何人冒我之名杀人我定会查出,方才一招才是七成的‘剽仙斩’,顾大侠也是高人,信与不信,凭君一念而决,后会有期!”
顾无名震撼了——
场中所有的人无不神情猛震,神意惊遽。
他们不仅是因为他的剑术而惊,更为他的风度侠仪、豪气干云所动。屈云心中暗叹,急急追了过去,只剩下顾无名怔怔地望着陈逝川的背影,口中不停地哺喃着:“陈逝川,陈逝川……”
屈云跟了陈逝川两条街,尾追不舍。陈逝川是何许人也,回头正看见屈云,定住身形,屈云也跟着停住了脚步。陈逝川哼了一声,道:“小子,又是你,没性到你也到了令支,怎么,你也是找我打架?”
“是。”屈云脸上竟毫无惧色。
陈逝川突然哈哈大笑,转过身来不再理他,倏然迈步向西走去,他虽然是走,但比常人跑的还快。好在这几条街人不太多,还不至于惊世骇俗,饶是如此,遥遥看见者,无不吓了一跳。屈云在后面紧紧跟着,他不会提纵之术,只好放腿猛跑。还亏得他自幼跑得很快,常常在草原上和马匹赛跑,但依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望其颈背,两人转过了三条街,屈云突然找不到了他的影子,转悠了半晌正在发闷儿。突然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道:“小子,你在找我么?”
屈云抬头一看,见他正立在一屋脊,点足而立地望着自己。
屈云道:“咦,你怎么跑到房上去了?”
陈逝川道:“咦,你怎么不上来啊?”
屈云怔了一怔,道:“我……我可爬不了这么高?”
“爬?”陈逝川闻盐,几乎差点从屋顶掉下来,笑了一声,道:“你到是聪明,竟然管轻功叫爬,原来你是个板鸭子——飞不起来啊,那我可要去休息了,你要是能‘爬’得过我,上来爬爬也无妨,我可先要爬走了……”一言及此,陈逝川长笑一声,纵身飘然而去。他一路上纵高伏低,迂回曲折,片刻到了城西,飘然掠下,前面正好现出一座荒废的宅园。正要进去,谁知背后突然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我追上……你了,追……追上你了……”
陈逝川回头一看,却正是屈云。微微一怔,待他抱腹大喘赶到,陈逝川大感有趣地瞪着他看了一回,道:“小子,你跑得不慢啊,告诉我你是怎么追到这儿的?”
屈云使劲喘了一回,道:“你说回去休息,又往西走,我……我就知道你要来这里,以前我……我也在这儿住过。”
陈逝川“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大有欣赏之意地道:“看来我们还真又点缘份,虽然你在地上爬,我在房上爬,但今日我要是不如了你的意,你怕是要沾上我了。”
屈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趁人之危,你尽管休息好了,到你有精神了我们再打也不晚。”
陈逝川看他如此认真,倒真的有了几分好奇,心里面灵机一动,道:“你说的倒好,人不吃饭哪来的精神,要打架非得好好吃一顿不可。”
“你还没吃饭啊?”屈云怔了一怔,奇怪地道:“那你刚才在街上为什么不吃饱了再回来?”
“我不高兴吃饱了回来,就喜欢回来了再去吃,你没听说过什么是大侠么,大侠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今我想吃了,不吃就打不成,打不打看你的,我顶多损失一顿饭,你看着办吧。”陈逝川言毕,迳自振衣进入了园内,里面竟然有几间破落的屋子,他长趋直入,进了屋子。原来这里面颇为宽敞,但瓦头房脊破烂不堪,也仅能遮个风避个雨而已,但若是大雨,恐怕要遮也遮不住。
陈逝川迳自寻了处干净的干草地上盘膝坐了,瞑目调息不再言语。屈云在外面盘算了半晌,这时若是和他大打一场,看那样子好象欺负了他,若是不让他吃饱怕是有失公平,但他的模样分明是不会自己去买饭的,看来只有自己跑一趟了。当下他打定了主意,快步出去上街买些吃食。陈逝川心中暗笑,这下他对这屈云竟有了几分兴趣,反而有几分怕他一去不会。过了约一炷香的光景,屈云擎着两只大碗回来,陈逝川见了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他竟弄了两大碗碁子面,汤还热着呢。屈云将两大碗面放到他面前,道:“你不是饿了么,两碗面吃完应该有力气了吧?”
陈逝川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亏你这么大方竟请我大名鼎鼎的陈逝川吃素面,连一口酒也没有……”
屈云闻言,不好意思地道:“陈大侠,我……我身上的钱就只能买这么多了,这是我替辅武王打造铁剑的报酬,要是没这两只碗,恐怕还能多买一碗,不过要真是买了三碗,我还拿不过来呢。”
陈逝川闻言,心中突然莫名一动,这个少年方纯憨厚,突然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年——慕容焉。他摇头笑了笑,精神一振地道:“不过老夫喜欢,看你这么听话,好,我们这场架打定了。”说着,他端了一碗面便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一刻功夫,竟将两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方犹有余味地连叹一回,伸展伸展了拳脚,突然打了个哈欠,象是要睡觉的样子。
屈云见了却吓了一跳,连忙提醒他道:“喂,你可不能睡啊,我们还没打架呢。”
陈逝川却还是躺了下来,道:“你没听说过‘饱暖思睡欲’这句话么,这打架可是件大事,最耗人精神,我若是不休息好,难免有失公允,我为你考虑了很久了,还是决定先睡了再跟你打。”
屈云闻言,气得暗暗跳脚,但陈逝川拿‘公平’二字吃定了自己,心中纵有不耐却又完全拿他没办法,只好怏怏在一旁等着。那陈逝川还真累了,身一着地,鼻息立刻变得绵密悠长,象是立刻进入了梦乡。由此可见,此人内功修为实在精深难测,甚至连睡觉都能任意控制,说睡即能入梦,说醒随时随地,实在令人惊叹。
屈云耐着性子等了他半晌,发现他越睡越沉,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他抬头看看天色,发现日色偏西,时光已然不早,心中焦急,但又不好将他喊醒推起,当下踱了出去,转悠了两圈,实在无聊,突然想起慕容焉教给自己的剑术,心中思念这位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之人,不由得抽出剑来,飒然挥舞,步踏七星,将一套‘太微剑法’舞得气魄非凡,竟然较当日与慕容焉和战卓鸢、白月二狼时进步了许多。
“小子,你用的这套剑术可是‘太微剑法’么?”
屈云正舞得紧,屋里突然传出了陈逝川的声音。把少年吓了一跳,急急收了招式回头一看,陈逝川正从屋里踱了出来,脸上毫无半点睡后的疲惫之色,伸了伸懒腰。
屈云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练剑?”
陈逝川啐了一口,不屑地道:“我偷看你练剑,你也未免太自我臭美了,我也未免太抬举你了。数年前在中原时我曾见过凌重九,你小子力气虽大,但掌上没有丝毫的内力,剑虽然快,却不得其轻灵百变之妙,照你这般练法,就算再练三百年也难齐上乘剑客之列。”
屈云看他说得很有道理,怔了一怔,但一想到自己有命在身,当下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能开打了?”
“非也!”陈逝川摆了摆手,大大郑重其事地道:“在打架之前,我有个规矩忘告诉你了,我在不高兴的时候,一天最多只打一场架,今天我已经打过一场了。”
屈云闻言,顿时心中大急,道:“那……那你今天高不高兴啊?”
陈逝川闻言,故意仰脸思忖了半晌,方道:“这个么,我……我也一时还没弄清楚,我得好好想想?”
屈云闻言愈加焦急,这眼看天色不早,要是再不打的话,恐怕晚上也打不了了。他愣愣地怔在当地,瞪着陈逝川等着他思索的结果。那陈逝川瞑目想了一会儿,依然想不起来,似乎很烦恼地摆了摆手,迳自叉着腰在园子里转了几圈,最后重又一头扎进破屋子里面,半晌再没露头。
屈云实在气得没折,当下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拉他出来打一架,是输是赢,自己好逮赶回去,而且时间隔了这么久,他肚子早饿得咕噜噜乱叫,他的钱都给了屋里那位买面用了,如今自己饿得两眼火冒金星,再耽搁一会儿,不用陈逝川出手,自己也定会饿成个棍,再也竖不起来,到时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他打定了主意,当下急急跑进屋里,拿眼一看,顿时几乎当场气倒,原来那陈逝川就这么会儿功夫,又重新躺下睡的死死的,这刻就算那刀砍他恐怕也弄不起来了。
屈云唉声叹气地颓然坐到地上,他被这陈逝川折腾了大半天,如今再也提不起精神。当下将剑顺到身旁,也躺在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谁知头一碰地,便两眼昏沉再也提不起神,不一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夜色越来越深了。
辅武王府内灯火辉煌,涉复辰正在书房品茗,突然有个黑衣人飘然进来,跪到地上。
涉复辰舒了口气,招了招手。那黑衣人见状,恭声开口道:“秉主公,那个慕容屈云果然应命去找了陈逝川比试,但陈逝川屡屡刁难,那个小子被捉弄得团团转,怕是制不住他。”
涉复辰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道:“这正是我所期望的,一个傻子总比一个聪明人好控制,我倒是放心此人了。”
当下他吩咐那人再去探听左贤王府的消息,那人应命去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屈云突然被人一阵推,他朦朦胧胧地看见是陈逝川,但他正睡得舒服,哪里肯起来。任那陈逝川如何拉他,始终昏混沉沉,这回倒把陈逝川累得半死,半晌气呼呼地无功而返了。陈逝川摇头笑了笑,盘膝在屈云头边坐下,凝神聚气,运起传音之术,从他的口中顿时传出了一片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似山风,如海啸,又如星河漂移,将屈云带到了一片虚无缥缈之境。
屈云正梦见自己吃面,突然被卷到一个奇怪光明的境地,那海啸、山风的声音似一股令人舒适的低喃禅唱,令他浑身舒服已极。他四下看了又看,突然眼前竟站着位老人,一位仙风道谷,胡须皆白,白眉结地的老人。
屈云一怔,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奇怪,似在梦中又不象梦,因为他的头脑很清醒,眼中所看耳中所听,无不精细如微,他四下辨别了半晌,实在找不到虚幻的根据,他使劲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还有疼痛的感觉,看来又不似在作梦。
那老者和蔼地望着屈云,道:“你叫屈云?”
屈云点了点头,好奇地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那老者笑了笑,捋着三缕飘髯,道:“我不但知道你叫屈云,我还知道你正在找一个人,要和他比剑,那人叫陈逝川,是么?”
屈云闻言愈加惊异,连忙跪下来,连呼“大诏神”。
原来,在鲜卑的传说中,有位仙人能控制所有人的生死,知道世间所有的事,鲜卑人叫他大诏神。故老相传他就是个白发白眉的老人,加之屈云又在这么美妙的地方出现,理所当然地将这老人当成神仙。当初,在他与慕容焉被慕容红抓住时,曾碰到一个人,一个面壁的人,此人生得也似是这样一个人,只是那人并未白发白眉。
那老人点了点头,和蔼地摩他的头顶,道:“孩子快起来,我正是大诏神,我有话告诉你。”
屈云急忙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聆听着。
神仙道:“你要和他比剑,但你有把握能赢得了他?”
屈云摇了摇头,说实在的,对陈逝川他实在没把握能打得过他。大诏神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挥了挥手,突然朝几丈外的大石挥出一掌,但见那块大石砰然一声巨响,应声而裂为碎抹,四下乱飞,声势实在骇人听闻。
屈云着实吓了一跳,这种掌力莫说是看过,连想也没想过。他目瞪口呆地怔了半晌,突然跪了下来,恳求大诏神教自己。那大诏神笑了笑,将他拉起来执了他的手,走了一会儿,前面现出了一片浩瀚的湖水。他引领着屈云上了一条小舟,亲自掌舟划到了湖心,这时湖上一望无际,除了他们所驾的一叶小舟外,再无一艘小船。
屈云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大诏神停下划浆,那小船骤然停到了江心,但闻大诏神道:“你不是要学我的掌法么?”
屈云道:“是啊,但……但我们为何要在这里才能学呢?”
大诏神道:“此套掌法内功博大精深,历代祖师口口相传,法不入六耳,这是历代先师定下的规矩,将来你收弟子,也必如此。我们孤舟江心,正是要将此套心法——天圆阐经,传授给你,你可愿意学么?”
屈云闻言方恍然大悟,忙拜倒地上连连磕头。那老者和蔼地笑着将他扶起,当下两人孤居江心,上擎云天下临碧水,老人将‘天圆阐经’仔细清晰地给屈云讲解、演示直到他彻底了然,两人方挟舟上岸,那老者又传了他三招剑试,名曰‘天圆三斩’,它们分别是‘回风斩’、‘剽仙斩’、‘孤云斩’,这三招剑术虽然简单,但一旦得其要领,顿觉其博大精深,高深莫测,若是能与‘天圆阐经’溶而为一,其威力之大,实在深不可测。
两人盘旋了半天,屈云今日一日所学,顿超十载,但一下学了这么多,他虽然学全了,却学得很吃力,直到耳中突然听到了一声鸡鸣,猛然惊醒,四下一看,发现天色正是黎明时分,自己竟然盘膝蹲在地上,竟和刚才自己梦景中的姿势一样,他怔怔地愣了半晌,始终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作梦还是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大诏神,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他依然怔然不动。直到天光大亮,陈逝川喊了他半晌,他依然动也不动。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老者所授的内功心法和一套剑法,忙将它们重新温了好几遍,直到再不会忘,方松了口气,站起来伸展伸展了拳脚,打了哈欠纵目四览。
这刻陈逝川正盘膝啃着一块鹿肉,见他醒来,笑了笑,扔过来一块包着的鹿肉,道:“昨天我吃你两碗面,今日你吃过我的肉,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到时打不打架,我们再商量不迟。”
屈云这刻也实在饿了,他听陈逝川说得有理,当下接过来,一言不发地便吃。他已打定了主意,吃过了饭,他便和陈逝川决都,到时是生是死,就各凭天命了。一念及此,不禁放口大嚼,两人俱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呼。饭后,屈云提了剑就要开打,陈逝川这次虽未推三阻四,但突然叹道:“傻小子,你确是块学武的材料,只是没有你的兄弟心思缜秘,所以你这辈子定能超过我,但却绝难超越他!”
屈云闻言,神情猛震,霍地站了过来,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道:“什么,你……你知道我兄弟在哪里?”
陈逝川本来也是随口一说,却不料他如此认真,心中莫名一触,忽焉想到了自己的师兄江中客,不觉心中一酸,实在不忍让这少年失望,他已知道慕容焉已从虎丘脱险,更知道他如今下落,但他心中一动,突然有了更好的打算,故作嗫嚅一回,一边道:“我虽然不知你的兄弟在哪里,但……但要找到他,也非难事?”
“怎么找?”屈云有些焦急地道。
陈逝川暗暗点头,口上却道:“如今段国正举行君临剑决,谁要是有本事能夺得魁主,定然名扬令支,到时还用得你辛苦地去找他,你的兄弟自会知道你的消息,定来找你!”
屈云闻言,猛地一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若是我被令支人知道了,焉一定也会知道,我们几能兄弟相聚了……”一言及此,少年的眼中忽然有了光彩,似是发现了一件宝藏,这个结论令他高兴不已,但还是被陈逝川当头泼了盆冷水。
“如今参加剑决的都是四方的高手,但你的那套‘太微剑法’轻灵繁复,不适合你,你若是想出人头地,必须令有传承,否则无疑于自寻死路,不如早早返回草原!况且,辅武王不是善类,你待在王府终非善策!”
屈云先是一怔,继而脸上忽然现出了激动的神色,他想到了,刚才梦中言语,切切在心,天圆阐经,深印于心,那三招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至简至易,他立刻有了计较,要用这两般武功前去论剑,如今离比武之期尚有时日,自己正好暗暗修习,只待到时放手一搏,何愁找不到自己的兄弟。一念及此,屈云激动得鼓臂大喊一声,声传里许,他二话没说,提着长剑转身离去。
陈逝川满面俱是欢愉之色,拂髯一笑,深深点了点头,口中却抱怨道:“喂,你是怎么回事,我们今天还没打架呢,你怎么说走就走,没有诚信,过分!”
屈云闻言,道:“前辈,我们的架以后再打,现在我要去找我的兄弟,去神武门参加君临剑决,我不陪你了,你还是多睡会吧!”一言及此,挟剑大踏步而去……
陈逝川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忽然现出了庄重的神色,哺喃念道:“孩子,希望你能将老夫绝技发扬光大,也不妄我一片苦心……”言毕一声太息,也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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