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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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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回想起之前被人堵得动弹不得的情况,两名缺乏锻炼的弱者非常感动。

两人走在街道上,奚边岄有些好奇,问:“婚姻登记员?为什么会安排这样一个NPC?”

楚迟思说:“这是‘授权保护’的一部分。”

奚边岄解释说:“我还以为5号的授权NPC,应该和Mirare-In相关,比如说是其中一名员工,或者安保人员等得。”

楚迟思回头望过来,她长相本就偏清冷,晚风吹乱了黑色长发,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朵绘在白瓷上的幽兰。

她淡声说:“Mirare-In的NPC都被归到了调试菜单的目录下,与世界NPC是区分开来。”

奚边岄:“可为什么偏偏是婚姻登记员?”

楚迟思:“……”

还能有什么原因?

还不是某个人偷偷安排的。

别说授权NPC了,被锁住不能看的8号区域里面,某个人直接把“天南海北”的科院和武装两栋楼给硬凑在了一起。

楚迟思喜欢确凿肯定,没有多余变数的选择,她本身就不擅长撒谎,最多也就“狐假虎威”,伪装一下自己。

面对奚边岄的问题,楚迟思不由得有点心虚:“随…随机抓取到的。”

幸好奚边岄眼中的楚迟思自带24K纯金闪耀“神之光环”,迟思姐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对此深信不疑:“原来是这样。”

楚迟思点点头:“嗯。”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大多都和工作相关,奚边岄还以为迟思姐会问失踪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情,问下唐梨的近况,可是她没有。

一个相关的问题都没有。

既然已经决定赴死,又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徒增自己对于现实的留恋,徒增不必要的伤感?

楚迟思走得很慢,声音也是慢慢的。

她给奚边岄介绍了很多北盟科院之中的学者,哪个学者更好相处,哪个人有着类似的研究方向,等等等等。

楚迟思安排得妥妥帖帖,无微不至,奚边岄听得好难过,声音沙哑:“迟思姐,求你别说了。”

楚迟思:“……”

她叹口气:“好,不说了。”

两人找到了一家很隐蔽的旅馆,楚迟思看着门口的名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家旅馆恰好就是上次循环之中,唐梨带着她(也就是小楚意识体)住的地方。

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又想起她了?

楚迟思感觉喉咙干干的,眼角也发涩,她倒了点旅馆免费提供柠檬水,就这么一杯灌了下去。

‘CO1,你要专注自己的计划,你不能再反反复复地去想她了,你不能再分心了。’

楚迟思在心中警告着自己,‘你越想她,你就越舍不得,到最后只会害了她。’

柠檬水泡得很淡,只有一点点酸味,可是那些小气泡却从喉咙里冲出来,猛地灌满了口腔。

让她鼻尖都有点酸。

虽然已经能够确定南盟两死一活,但出于谨慎考虑,两人还是决定住一间房。

虽然就她们这个加起来不到5的战斗力来说,住一起和分开住的差别并不大就是了。

楚迟思收拾着东西,奚边岄在旁边瞅了两眼,感慨迟思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强迫症,整个行李箱分门别类,整齐的不得了。

就是摆在旁边,歪歪扭扭的一个粉色汤圆玩偶,让奚边岄有点摸不着头脑。

迟思姐不是最讨厌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任何价值的“装饰品”吗?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带来?

所以——

十有八九是她老婆送的。

奚边岄在心里猜测着,然后就看到楚迟思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拿出了一个有着小白花的可爱马克杯,外带个小花牙刷,轻轻放在旁边。

不用看了,这些除了可爱之外一无是处,没有多余价值的东西,绝对是她金毛老婆买的。

楚迟思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小花牙刷,盯着那几朵小花发呆了很久,忽然开口说道:“边岄,我出去一下。”

奚边岄点头:“好的,您要去哪?”

“去旅馆前台,倒一杯她们的柠檬水,”楚迟思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喝点酸的东西。”

奚边岄:“…………”

迟思姐这已经不是酸,是已经把自己整个泡在醋坛子里面,甚至还不自知了。。

另一边,两人洗个澡洗了好几个小时,洗得黏黏糊糊之后,又得重新洗一次。

小疯子蜷在床上睡着了,长睫上的水还未干透,眼角和鼻尖都红红的,白皙面颊上有几道明显的水痕。

她睡着了也不安分,手臂环过腰际,死死地抱着唐梨,怎么也不肯放开。

唐梨绞尽脑汁,终于把一个枕头塞进小疯子的怀里,当做自己的“替身”,然后偷偷地溜出了房间。

整间屋子像是一间完美的巨大密室,所有窗户都被封死,通往外面的门紧锁着,很适合来一个“暴风雪山庄”模式的谜题。

唐梨研究了一下扣在脚踝的金属环,发现虽然可以暴力拆开,但里面的仪器也会被同时破坏。

小疯子肯定会瞬间发现。

唐梨思忖片刻,想着脚镣也不算太碍事,也就懒得去拆开了。她在楼下晃悠一圈,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被一刀子捅..穿,机身四分五裂,屏幕玻璃布满蛛网似的裂痕,被对折掰断之后,扔在了垃圾桶里面。

唐梨:“…………”

手机粉身碎骨成这个模样,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连开机都不可能,就更别说看到奚边岄那一串的未接来电了。

唐梨摆弄了一下手机残骸,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但小疯子警惕性很高,前几次循环里藏着武器的地方,这次循环里全都空了。

为了防止她的金毛逃跑,小疯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施展出来。

唐梨倒也没有逃跑的意思,主要是如果她想逃的话,也没有人拦得住她。

但她很担心另一个迟思的情况,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和小助手汇合没有。

“……这该怎么办才好?”

唐梨有些烦恼,她将别墅可以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二楼楚迟思的房间上锁了之外,书房这次也被锁住了。

不知道小疯子在里面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她做什么都无所谓,千万别伤到自己就好。

唐梨揉着长发,叹口气。

客厅之中安安静静的,仍能触到一丝花瓣碾碎之后留下的暗香,稍有些黏腻,湿漉漉地绕在鼻尖。

窗外月色如水,哪怕知道一切都只是数据模拟出来的“图像”,可“看”上去却仍旧无比皎洁,无比宁静。

唐梨倚在窗沿,月光铺在她的身后,紧闭的窗户漏不进一丝风,她闭了闭眼睛,想起第二次循环的事情。

那个时候……

楚迟思穿着一身黑丝绸睡裙,捧着满怀的绣球花,皮肤被渡上了一层微光,就这样坐在窗沿,失神地望着月光。

她看着那虚假的月光,捧着虚假的花朵,听到声响之后,又转头看向自己这一幅虚假的载体。

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蒙骗大脑皮质的假象,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她比一粒沙石还渺小。

逆水行舟,奋力前行,然后被奔流不息的浪潮不断、不断地推回去,又重新回到过往,回到起点。①

记忆中,她的笑容很模糊,浸在雾气里面一般,怎样都看不真切,就这样向自己步步走来。

“唐梨,唐梨。”

朦胧的月光凝成实体,凝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她拽住自己的衣角,声音好轻:“唐梨,你醒了吗?”

小疯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黑发被睡得蓬蓬乱乱,散落在细白的肩膀上,比碎雪还柔软,扑进她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唐梨一晃神,就被刚下楼的老婆抱了个满怀,“怎么不多睡一会?”

之前翻来覆去好几次,小疯子声音还是哑的,搂着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唐梨,你想要走吗?”

她说:“你想要离开我吗?”

唐梨确实有过离开别墅的念头,被小疯子的一句央求喊得心都软了,什么计划都暂且抛到了脑后。

“没有,我没有要走。”

唐梨说着,揉了揉她细软的黑色长发,发丝挠着手心,有些微微的凉意。

“我只是有点渴,下楼来厨房拿杯水喝,”唐梨面不改色地撒谎,“刚刚准备回去。”

小疯子看着她,那双眼睛极黑极白,她像是一杯装在玻璃杯里的月光,晃着,晃着,几乎要满溢而出。

唐梨一时有些怔神。

环着腰际的手松开了,将唐梨压在透明的窗户上,小疯子踮起脚来,唇瓣微凉,柔柔亲吻她的面颊。

心事轻轻飘荡,夜色都透明。

“迟思,”唐梨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软绵绵的,“你干什么呢,这么晚还是不困吗?”

唐梨这具载体可是调过数值的,近乎于完美地复刻她在现实中的身体,经年累月的训练积累而下,素质极佳。

“唐梨,你不要走。”

小疯子喃喃自语着,眼睛湿漉漉的,小声恳求着她,“唐梨,我真的好害怕。”

“唐梨,我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窗户外面好黑,被子里面全是冷的。”

小疯子垂着头,将自己递到唐梨怀里,递到她的手心间,布料摩擦着,一阵窸窣细响。

她轻声说着,近乎于央求,声音全都融化在了耳廓里:“唐梨,我好难过。”

唐梨再也没有办法拒绝她。

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不同的玫瑰花,可是她的迟思却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代替。

她抚着小疯子的黑发,捧起对方的面颊,指腹一点点滑过肌肤,触碰到那微红的唇瓣,轻轻描摹着边缘,压了进去。

指腹触着温热湿润,被舌尖紧密包裹着,将原本平稳的呼吸搅碎,从唇角溢出来。

唐梨慢慢吻她的眼角,声音很轻:“我…刚刚看着窗外时,想起了一个人。”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坐在窗沿旁,她抱着很多漂亮的花朵,安静地看着月亮。”

“自那以后,我每次看到纷纷涌涌,被鼓起的窗帘;每次看到从缝隙间漏进来的月光,我都会忍不住想起她。”

【我一直都在想着她】

【从深夜,直到天色微明】

分离之时,唐梨的手指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晶莹漂亮,触碰肌肤时留下点湿痕,盛满了月色,一尺一寸植入心底。

小疯子还没反应过来,她被搅动得晕晕乎乎,声音还是含混的:“谁?”

她有点不满:“你想起了谁?”

唐梨亲了亲她的面颊,揶揄说:“你说还能有谁?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的这个啊。”

小疯子的耳尖腾地红了。

今夜的月光格外温柔,顺着血脉缓缓地流淌,映照着原本紧密闭合,却又悄然打开的缝隙。

月光顺着缝隙,淌了进来。

唐梨吻着她的发隙,热气顺着黑发滑落,缠绕着通红的耳尖:“迟思,迟思。”

小疯子踮脚抱着她,很紧。

窗沿的花瓶被打翻,细长的瓶口坠地,溢出些许稠密而透明的露水。

露水顺着柔软的边缘,一滴滴地滑落着,洒在白瓷地面上,洇出星点的圆形湿痕。

不多时,两人的位置交换。

小疯子坐在窗沿上,脊背紧贴着玻璃,压着杂乱的墨发,像一朵被压在书页间的干花。

她低下头来,将手覆在唐梨的头顶,只轻轻一揉,便将那漂亮的褐金长发都揉乱了。

小疯子轻声唤她:“唐梨。”

唐梨就在她的身旁,唇瓣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回应她。

她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寂然的月影中,朦朦胧胧的,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唐梨低着头,呼吸堵得只剩下一丝,从唇角满满当当地溢出,长发随动作簌簌晃动,拂过两边细软的肌肤。

窗外月色正好,透过小疯子的身体,落在她的身上,那淡淡的银色,微微的辉光,描出一个虚无缥缈的轮廓。

室内很安静,空调开得有些太冷了,微凉的风一下下吹着她,小疯子打了个冷战,揉皱些许肩膀的衣物。

褐金长发从耳廓垂落,缠着小疯子的手,缠着她两侧的肌肤,触感如绸缎,柔软细滑得不可思议。

月光流淌,她摇摇欲坠。

唐梨收拢着呼吸,她的吻不声不响,长久而缠绵,气息湿润无声:“小心些,将我搂紧一点。”

窗沿只有窄窄一道,小疯子根本坐不稳,她想要合拢,却又根本合不拢:“万一我坐不稳,摔下去了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

“因为我会接住你。”

那人的声音美得像一场梦,梦里有着点点流萤与漫天星子,那天的夜色干净到透明,让她忘记了许多事情。

在这个被电脑模拟而出的虚假世界里,在与现实相隔的第二层纹镜之中,“时间”被减缓了64倍,所有事情都慢了下来。

她们有那么多的时间。

所以别去想,别去想,就先沉浸在这里吧,沉浸在她的身旁,沉浸在她的温柔之中。

在三万次永无止境,周而复始的循环里,寻得一片小小的栖息之地。。

月光坠下树梢,很快便是第二天的清晨,窗户紧锁着,但仍旧能看到外面明亮的阳光,与繁密的淡绿枝叶。

阳光、枝叶、与小鸟,这副美好的景象其实只是一小段全息摄影,楚迟思将其记录下来,顺便导入了纹镜之中。

纹镜在读取摄像之后,便自动将其拆解,录入系统的数据库中,如果“天气函数”是晴天的话,便会自动投放。

小疯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努力一番的后果,很快就在第二天体现了出来。

她一觉睡到天亮,身体像是卡壳的机器,每个齿轮都是干涩的,脑子都是懵了一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小疯子呆愣了一会。

身下的床铺很柔软,睡衣干干净净的,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梨香,丝线一般缠绕在她的鼻尖。

唐…唐梨呢……?

混混沌沌的脑海中,错乱无序的三万次记忆里,唐梨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小疯子顿时慌乱起来,她勉强直起身子,正喘着气四处张望,身旁落下一个幽幽的声音:“迟思。”

实不相瞒,小疯子被吓了一跳。

唐梨早就洗漱完毕,顺便换了身衣服,她曲着一条长腿,懒洋洋地坐在床沿,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累坏了吧,”唐梨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小疯子:“…………”

狠狠榨干梨子汁,不让她逃跑的计划大失败,被榨得又哑又渴的人,反倒成了小疯子自己。

管家因为榨汁计划被赶出了别墅,所以午饭是唐梨做的,她甚至还做了早饭,不过早就凉透了,被搁置一旁。

小疯子喝着小米粥,感觉身体稍微好了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累吗?”

唐梨心虚:“有…有点吧。”

事实上,唐梨真的一点都不累,反而精神奕奕的,这么点运动量,连北盟武装规定训练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唐梨不敢说,说了怕老婆一下子绝望,只能模模糊糊打着幌子,假模假样打了个哈欠:“真的很累。”

小疯子精神了:“你真的很累吗?那我们今天出去一趟,然后就回来继续休息好不好?”

唐梨说:“可以啊,去哪?”

她半倚过来,褐金长发灿灿漾开,浅色瞳仁里蕴着微光,像是一条游在玻璃缸中的小金鱼。

小疯子满是期待:“我们去5号区域,去民政局领证好不好?就像之前那样。”

之前那样?唐梨回忆起前几次循环的事情:自己顶着个“渣A”身份,和楚迟思有一个契约婚约。

总觉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小疯子却记得很清楚。

“可以啊,”唐梨一口应许,“去哪里都可以,听你的安排。”

小疯子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面颊边的酒窝很甜,亲吻她的唇瓣还带着小米粥的香气。

“唐梨,唐梨,”她蹭着自己的唇边,嗓音糯糯的,贴得好近好近,“唐梨,你真好。”

唐梨被她亲的晕晕乎乎,唇齿间都是小米粥的香气,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迟思,你感觉好些了吗?”

小疯子说:“不好。”

唐梨:“……”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唐梨默默把小心思咽回去,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小疯子咕嘟咕嘟喝完粥,跌跌撞撞地跑掉了,唐梨在餐桌旁坐了会,看她关上书房的门,手中多了一条黑色的皮带。

唐梨挑了挑眉:“这是?”

“我给你戴上,”小疯子依过来,膝盖抵着软椅,抵在她双腿之间,“唐梨,好不好?”

唐梨笑了笑:“好。”

她温驯地仰起头来,指节挽起如瀑金发,露出一截透白修长的脖颈。

唐梨的皮肤很白,牛奶冻般贴合着指腹,隐约能望见淡青色的脉络,向下,向下,藏在扣紧的衣领间。

皮带环过脖颈,一节,两节,“咔嗒”后被慢慢扣紧,线条黑白分明,银链摇晃出一阵微弱声响,被小疯子握在手心。

唐梨松开手,褐金长发便丝缕垂落,微微遮掩着脖颈与皮带,她半倚在椅子上,有些慵懒地仰起头。

浅色的睫微抬,望着她笑。

小疯子抚摸着那条漆黑项带,一尺一寸,心跳逐渐、逐渐地加快起来。

神明,她的神明。

被锁在了银链之下。

银链被小疯子攥在手心里,金属咯得皮肉有点疼,她却恍然未觉,只是将链子握得更紧些。

“你别走,也不可以逃跑。”

小疯子倚在唐梨身上,声音软绵绵的,“要跟紧我,知道吗?”

唐梨只是笑,眼睫微微垂着,直起身亲了亲小疯子的额心:“好,当然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唐梨被妥妥帖帖地安置在副驾驶上,她也乐得清闲,舒舒服服地看窗外风景。

汽车驶离2号,很快便来到了5号市中心,这里热闹依旧,除了Mirare-In被封锁起来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民政局里面挺热闹的,有不少来来往往的NPC,只可惜写选择语句的人(奚边岄)太过正直善良,完全没有考虑到:

如果有一天,纹镜中发生了“一名女人牵着另一名被皮带绑着脖颈的女人来领结婚证”这种诡异又离谱的事情——

NPC该对此有什么反应。

于是NPC们面面相觑,在代码里面搜了半天也搜不到,最后回归各自的固定程序之中,默默无视了这一副奇怪的画面。

婚姻登记员NPC的动作很迅速,小疯子拿着小红本,笑得眉睫弯弯,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小疯子一直盯着小红本,都顾不上身旁的唐梨了,酒窝看起来好甜,诱得唐梨伸出手,戳了戳那小小的凹陷。

“就这么开心?”唐梨戳着她的小酒窝,软软糯糯的,没忍住又戳了一下,“看你一直笑。”

当年楚迟思和她结婚时,虽然老是被自己逗得耳尖通红,但绝大多数——仅仅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冷静自持的,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表露出来。

小疯子仰起头,小红本依着微红的唇,直蹭到唐梨怀里:“嗯,很开心。”

她将两人的小本子都妥妥帖帖地放好,然后牵着唐梨的手,越过川流的人群,向外走去。

两人十指交织,紧紧扣着彼此,她牵着她的美梦,牵着不可捉摸的风与光亮,满心都是快要装不下的欢喜。

直到——

天光乍破,

美梦终究会醒来。

风会从指缝间溜走,光亮终究留不住,小疯子僵在原地,看唐梨睁大眼睛,将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迟,迟思?!”

唐梨失声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楚迟思也吓了一大跳,小脸苍白苍白的,她看着唐梨呆了两秒,忽地注意到那条环绕着脖颈的项带。

“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迟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探向背包边侧,想要去寻找什么东西。

小疯子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猛地暴起,速度极快极猛,银光倏地从腰际被拔出,刀刃明晃晃,直向那人眼睛扎去。

楚迟思措不及防,小疯子便扑了过来,将她连人带着背包撞到了地面上。

“咚”的一声闷响,楚迟思撞得肩膀生疼,“嘶”得吸了口冷气,眼角都红了。

小疯子居高临下地架在她身上,漆黑眼睛幽深而恐怖,她握着那一把刀,对准了眼睛,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下扎去——

“等-等一下!冷静!!”

唐梨动作更快,险之又险地攥住了小疯子的手腕,硬生生将刀刃刹住,停在楚迟思微微睁大瞳仁的几厘米前。

“唐梨,你放开我,”小疯子挣扎着,声音嘶哑,“我要杀了她!”

小疯子杀意凌然,毫不掩饰的暴戾与毒辣,眼睛里面灰蒙蒙的,除了自己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唐梨咬了咬牙,一狠心,她压制住小疯子的手腕,稍微用了几分力道与技巧。

小疯子吃痛,陡然颤了颤,刀刃从掌心间滑落,被甩到了很远的地方。

“唐梨,”小疯子声音带了哭腔,沙哑又脆弱,“唐梨,你讨厌我了吗?”

唐梨听得心一颤,“我……”

她平生楚迟思委屈,被这声喊得心都在发抖,下意识地松开手,就被小疯子抓到空隙,猛地挣脱开来。

她将唐梨向后方推去。

然后,又压上了还没来得及起身,长发散乱,低声咳着的楚迟思。

小疯子眉睫一弯,她笑得很甜,手下动作却无比蛮横,紧紧掐着楚迟思的脖颈,骨节都用力得泛白。

楚迟思根本就不是对手,毫无反抗之力,仰面倒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呼吸了:

“咳,咳咳——!!”

小疯子微笑着,长发随着狠压的动作而轻轻晃动,手心间的呼吸逐渐稀薄,逐渐微弱,眼看那人就要死了。

可是唐梨,她的唐梨。

她的唐梨不愿意她杀人。

手腕动作被制止,几下便被扯开,唐梨干脆把她死死抱住,苦不堪言:“迟思,你先冷静,别动手。”

“放开我!”小疯子怎么也挣不开,被唐梨拉着向后推去,松开了被压在地上的楚迟思。

唐梨这次学乖了,任由对方疯狂挣扎着,就是死活不愿意放手。

她绝望地喊道:“迟思!你掐我算了,要杀杀我吧,别掐自己啊!!”

楚迟思被掐出好几道红痕,她抚着脖颈,慢慢直起身子来,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遮住了眉眼的轮廓。

她轻咳着,抬起一点头来,漆黑眼睛沉沉的,从长发的缝隙间看向唐梨:“……”

小疯子被唐梨抱在怀里,却还是拼命挣扎着,墨发全乱了,眼睫染着红意,死死地盯着楚迟思:“你这个骗子!”

“你骗我说唐梨会去2号,让我在那里等着她,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出现。”

小疯子冷笑着:“还不是我寄出了红色邀请函,唐梨才会来5号区域找我。”

楚迟思沉默地看着她,眼底幽暗,只是慢慢地攥紧了毛衣袖口。

两人僵持着,气氛像是绷紧的弦,硝烟四起一触即发,火..药味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唐梨的心情是无比绝望的。

虽然暂时被镜范分割开来,但两个人终究都是楚迟思的一部分,只要镜范关闭,就会立即融合起来。

唐梨这下真是左右为难,苦不堪言,她死死抱着小疯子,勉强挤出句话:“迟思你先走,别管我——”

话音刚落,“咔嗒”一声。

保险装置被打开,楚迟思站起身来,银丝闪过,金属映着冰冷的光,直直抵上小疯子的额头。

她轻笑了声:“就这么想杀了我?”

楚迟思的声音很柔,却字字诛心,极深地扎入心坎中:“可惜,你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回那些和唐梨在一起的记忆。”

金属抵着额心,小疯子眼眶霎时就红了一圈,她死死咬紧牙关,凶狠又委屈,瞪着楚迟思说不出话来:“你——!”

唐梨已经完全傻了:“啊?”

她还以为只有一个老婆对另一个老婆有敌意,自己拼死拦住战斗力比较高的那个就好,结果兜兜转转,两个老婆居然都是狠角色。

哪怕被暂时分割,她们本质上还是同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对方,更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因为她们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她们对彼此早就知根知底。

就像是一盘囚困在镜范之中的棋牌死局,没人愿意挪动棋子,也没人愿意放弃优势,就这样永远地僵持下去。

金属越抵越深,楚迟思的声音也愈冷,缥缈地浮在空中:“你松开她吧,她不会再动手了。”

唐梨犹豫片刻,慢慢松开了她。

小疯子果然没有挣扎了,只不过身上的敌意不减,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楚迟思神色冰冷,小疯子丝毫不惧,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像是站在镜子的两侧。

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身形与面容,一模一样的狼狈不堪,各自心怀鬼胎,谁也不肯放过谁。

“我之前和你说过吧,我们交易成立的前提,是你绝对不能够伤害唐梨。”

楚迟思一字一句,声音沁着寒意,竭力抑制住起伏的愤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唐梨弱弱地开口:“迟思,你先冷静,其实没什么的,我……”

话刚说一半,楚迟思微笑着看向唐梨,扔下几个冷冰冰的字:“闭嘴,让她说。”

唐梨:“……???”

楚迟思神色平静,目光透着一丝冷意,将金属继续向下压:“你来解释。”

小疯子“扑哧”一笑,她后退几步,忽然像是被绊倒了似的,向后倒去,然后摔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唐梨:“……”

总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小疯子歪了歪头,颊边酒窝浅浅,声音又娇又软:“怎么,你嫉妒了?”

楚迟思:“……”

楚迟思没说话,齿贝把薄唇咬得泛白,握着金属的手绷紧了些许。

“唐梨是我的,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爱让她戴什么就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我的话。”

小疯子笑得可甜,眨了眨眼睛。

“不…不可以,唐梨是一个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必须要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楚迟思快把唇咬出血了,字句间极力压着一丝颤抖:“你不可以这样对待她。”

唐梨又弱弱开口:“迟思啊,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这次换了一个人来打断她,小疯子笑盈盈地,将唐梨抱得更紧。

小疯子趴在唐梨肩颈上,声音柔柔压成一道,撒娇般地说着:“那又怎么样?”

“她是我的唐梨,是我的小金鱼,我的金丝雀,是我的毛绒绒小狗。”

“她只属于我,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小疯子仰起头来,抚摸着绑在唐梨脖颈间的皮带,那条银链坠在她的手心间,蔓出一阵细碎的响声。

银链被握紧,向里拽了拽。

唐梨被迫低下头,俯下身,小疯子踮起脚来,故意凑在她耳旁呢喃:“对不对啊,唐梨?”

楚迟思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说什么?”楚迟思颤声开口,仿佛在一点点崩塌,“你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你-你……”

小疯子嗤笑:“你什么你?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楚迟思的脸色更苍白了。

唐梨看看小疯子,看看楚迟思,又看看远处呆滞半天,已经开始吃瓜看戏的奚边岄,内心是无比绝望的。

看着目前这个不死不休,无比恐怖的局势,她现在立刻跪下认错,然后把自己切成两半(物理意义上)还来得及吗?

眼看两人陷入了僵局,老是被其中一名的老婆打断的唐梨,终于抓到了一个能说话的空隙。

她赶紧开口:“迟思,你们两个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先把枪放下,好好商量下行不行?”

楚迟思面色苍白,拿枪的手却很稳,沉默了许久,才冷声开口:“先破坏约定的人是她,不愿意商量的人也是她。”

她声音疏离无比,没有任何起伏:“我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小疯子挑衅地看着她,长睫又弯又翘,笑容得意洋洋:“是啊,因为你输了,一败涂地,毫无胜算。”

楚迟思:“…………”

什么交易、9号区域、调试菜单、自净系统、授权NPC、尽量避免冲突的路线、密密麻麻写了四页纸的计划——

在这个瞬间,全被抛之脑后。

楚迟思攥紧手中的金属,指尖压在扳机上,声音骤冷:“交易取消,立刻给我放开她!”

小疯子立刻回答:“不要。”

她眨了眨长睫,眼眶忽地涌上层水意来,雾蒙蒙地遮住瞳仁,泪滴在眼眶中打滚,欲落未落。

小疯子扑进唐梨怀里,柔柔弱弱地抱住唐梨,还带着哭腔:“唐梨,唐梨,那个人欺负我,她还想杀了我。”

唐梨已经傻了:“……啊?”

小疯子鼻尖红红的,眼眶蔓着水意,整个人歪在怀里,蹭了蹭她的腰:“唐梨,我好害怕。”

她看起来委屈极了,难过得要命,仿佛自己才是刚才倒在地上,差点被人掐死的那一个:“唐梨,唐梨。”

说实话,虽然知道眼泪是假的,可只要是楚迟思一委屈,唐梨还是忍不住心疼,声音都轻了好多:“这…我……”

“哐当”一声,金属坠地。

楚迟思恍惚地立在不远处,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毛衣,看起来很乖巧,指节把袖口攥得极紧,都快揉皱了。

比起会主动抱过来,主动撒娇的小疯子来说,楚迟思要安静许久,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看着唐梨。

她终究还是那个理智、沉稳、顾全大局的楚迟思,为了最终的目标,将所有情感与真心话都深深藏在心底。

不敢,也不能说出口。

寥寥的风吹过耳际,撩起几缕黑色长发,纷纷涌涌,似坠入水中的墨滴,倏地便会消失不见,碎裂在微风里。

“唐……”

楚迟思想喊唐梨的名字,可是喊了半天,声音却全梗在了喉咙里:“我……”

她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晃晃,那一双剔透干净的眼睛看着唐梨,水痕从眼睑一点点蔓上来,有些微不可见的红。

唐梨:“…………”

看得唐梨一颗心都要碎了。

片刻之后,唐梨默默推开了小疯子,默默走到两人中间,默默捡起了那边摔落在地上的金属,默默在手心掂了掂。

金属很重,也很沉。

楚迟思和小疯子都没说话,连带着旁边的奚边岄一起,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梨身上,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唐梨长长地叹了口气,解释说:“迟思,你之前只开了保险,忘了上膛,这样是没有子弹在里面的。”

楚迟思愣了愣:“是吗?”

只见唐梨动作娴熟,手中一拉管套,听“咔嗒”轻响过后,子弹顺利上膛。

紧接着,她将金属抵上太阳穴。

唐梨半跪在地上,她神色冷静,将金属深深往里抵去,声音里心如死灰:“算了,让我死吧。”

楚迟思&小疯子:“?????”

在旁边围观许久不敢出声,安心地吃着爆米花看戏的奚边岄都惊呆了:

被分成两半的老婆围攻,唐梨这是实在抗不过去,准备在线摆烂,直接躺平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匿名用户L:紧急求助!!两个亲亲可爱老婆撞上了,互相想要干掉对方,不死不休,战况激烈,我该怎么办,急急急在线等!!!!

匿名用户A:摆烂吧。

匿名用户B:放弃吧。

匿名用户C:自鲨吧。

匿名用户L:…………

【碎碎念】

给我们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过,浑身上下软乎乎只有嘴最硬,已经在醋缸里气昏过去的芝士留一条评论,灌点营养液吧(抹泪)(抹泪)(泪如雨下)

PSSSSSS:please check the comment section below or weibo for the deleted parts!!!!!!!!!!我是真的怕了,改了一晚上人都疯了,没有任何办法了啊(哭泣)(哭泣)(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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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与注释】

①:出自《了不起的盖茨比》-“So we beat on,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邓若虚版本的翻译:我们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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