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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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香气浸了水,湿漉漉的。
小瓷碟装满了葡萄,那清甜的香气,那晶莹的果肉,是她一瓣又一瓣,悉心为自己而剥出的。
楚迟思垂着头,微乱的发垂在眉睫间,发梢染着点点阳光,以那温软的唇贴上她的指尖。
她轻吻着唐梨指尖,像那种啜水的小猫,触碰的地方只有分毫,将那一滴流淌的葡萄汁带走。
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在唐梨眼里却像是放慢了,放大了,她听见心跳声响在耳侧,咚,咚,咚。
不安分地鼓动着。
楚迟思慢悠悠地将沾染的葡萄汁舔干净,又复而亲了亲她的指尖,这才直起身子来。
那枚差不多剥好的葡萄也被她咬了过去,葡萄汁将唇瓣润出一层水色,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葡萄很甜。”
那一缕本身淡淡的葡萄清香又浓了些许,楚迟思轻咬着果肉,评价说:“味道很好。”
她声音很淡,表情神色都如常,只有一丝微微上扬的睫,透出几分藏起来的笑意。
毕竟是特意送来,慰问受伤生病的礼物,这一大篮子水果都很新鲜,味道也十分好。
唐梨“扑哧”笑了,向她凑过去,手指搭在楚迟思的手背上,在皮肤上划了几下。
她笑道:“就只有葡萄的味道好?”
楚迟思挑眉看她:“你说呢?”
两人就跟打哑谜似的,你一眼,我一句,都没怎么能搭上边。可比起零零落落的言语来,交织的目光倒要更加缠绵。
唐梨天生温度要高些,她刚刚才剥了一小盘子的葡萄,还没来得去洗手,指腹上都还是微黏的果汁。
她指腹有些粗糙,肌肤却是温软的,薄而瘦的皮肉贴着骨头,更显得关节玲珑,隐着一丝力量感。
那双手,轻轻覆着她。
温度一滴,接着一滴滴坠落,初触及肌肤时有些微微的凉意,指尖一勾,一绕,在手背上画圈。
趁着她不注意,指尖转而抚上她的手腕,将袖口撑开些许,往里悄悄探去,在手腕间挠了挠。
楚迟思抽回手,“痒。”
唐梨还是那个唐梨,歪理一箩筐:“你吃了我剥的这么多葡萄,怎么连挠一下都不给我挠了?”
楚迟思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成绩不合格的头疼学生:“这两者之间,有任何联系吗?”
唐梨说:“没有。”
楚迟思:“…………”
唐梨逗老婆计划大成功,闷笑着直起身子。她倚在床边,懒声说着:“可不是只有葡萄的味道好。”
她恬不知耻地指了指自己。
纹镜之中的楚迟思,冷静又克制,总是隐忍不发,但她在自己的金毛老婆面前,其实是很容易被逗笑的。
她眉眼弯弯的,颊边有个小小的酒窝,就这样凑过来,亲了亲唐梨的唇角。
唇瓣一触即离,蜻蜓点水。
唐梨颇有点失望,掌心覆着楚迟思的手臂,破有些坏心眼地,将她向下压了压:“就只有这样?”
床铺被压得微微下陷,布料之间摩擦着,细微的响动如蚁爬上脊背,散落在寂然无声的房间里。
楚迟思反手扣着她,两人十指相拢,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她再次倾过身,这次依上唐梨唇瓣,绵绵地亲吻着她,呼吸很轻,动作很慢,让流动的时间都停滞不前。
温度一点一滴,顺着指尖渗入皮肤里,渗入身体深处。
病房中悄无声息,万籁寂静。
她的唇畔很软,唇齿间都是葡萄的香气,唐梨能尝到些许清甜的汁水,甜得快让人心都醉了。
楚迟思抚着她的面颊,指尖顺着皮肤下滑,搭在唐梨的脖颈上,划了一下。
那里的肌肤柔暖细腻,奶油一样白皙。很适合…戴些东西。
她心想。
忽然间,唐梨停下了动作,她直起身子,往紧闭着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哪怕及其微弱,她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了另一名Alpha的信息素,正在从远处往这边走来——甚至还是个熟人。
楚迟思直起身子来,敛了敛神色:“这是专属医院,能在这个时间点会找过来的人不多。”
她看起来仍旧清冷、疏离,只有眼角的淡淡微红,透露出些许方才的意乱迷离。
唐梨点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肩膀忽地一沉,楚迟思趴在身后,稍微抬起头来,往房门方向看了一眼:“95%是上将。”
“就是她,”唐梨压低些声音,比了个嘘的手势,“你想见她吗?”
楚迟思摇摇头。
“那我来对付她。”唐梨翻身下床,顺手把被子拉上来,盖在楚迟思头上,“很快。”
被单将楚迟思罩的严严实实,她探出半个头来,长发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像是戴着白纱的新娘。
唐梨没忍住,又亲了她一下。
楚迟思被她咬得唇瓣可红,伸手推了推唐梨,说:“你先去开门。”
-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果然是唐弈棋的声音,冰冷沉稳,听不出一丝起伏:“唐梨。”
里面安静了片刻。
不多时,唐梨打开了一道缝,她抵着房门不让其扩大,抱起手臂来:“怎么?”
唐弈棋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之中,独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唐梨脸上的表情。
她背后还跟着之前那两个Omega护卫,两人都是神色慌张,深深低着头,生怕与两人中的其中一名对上视线。
“我听说你醒了,”唐弈棋言简意赅,“过来看一眼。”
唐梨挡住门,悠悠闲闲地说:“那你现在看到之后,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唐弈棋一身正装,眼罩遮着空洞的眼窝,剩下那只独眼看了看唐梨,正想往门里往去,被唐梨给挡住了。
唐梨懒洋洋地抱着手臂:“不好意思,这里是我独自的病房,除了医生与护士外,谁都不可以尽量——当然,也包括您。”
唐弈棋只皱了皱眉:“楚迟思在你这里?她现在去哪了?”
她声音太过平淡,根本不像是问句,而是早已猜到了结果的陈述句。
唐梨嗤笑,说:“迟思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无从干涉她的选择。”
“她或许在我这,或许在隔壁住院楼,甚至于回去北盟科院的研究室了也说不定。”
唐梨懒懒倚着门沿,抬了抬眉:“倒是上将您安排这两名护卫,用意为何啊?”
“北盟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唐弈棋解释说,“这两名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只在门口站岗,不会进入房间……”
话刚说一半,被打断了。
唐梨摆摆手,歪着头说:“那现在她老婆醒了,也就不需要护卫了吧?”
唐弈棋:“那当然。”
她回头看了眼两人,又说:“我只是希望楚迟思离开时能与护卫说一声,她们自责地找了很久,还以为楚迟思又失踪了。”
唐梨耸耸肩:“见到迟思后,如果我心情好,就帮你转述给她。”
唐弈棋看起来略有些烦躁,独眼中透着些凶光:“楚迟思到底在不在你这里?”
唐梨说:“你猜?”
唐弈棋:“…………”
两人僵持在走廊中,唐弈棋不愿马上离去,唐梨则死死挡住门口不给进,硝烟无声无息地蔓延了半晌,倏地停止。
“那我先走了,”唐弈棋说,“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或者需要任何安排的话,可以去找我…或者我的助理。”
唐梨说:“好的,再见。”
最后那声“再见”可谓是说的毫不留情,当着唐弈棋的面把房门给关得严严实实,不给她任何往里看的机会。
唐梨在门口又停了一会,从缝隙中偷瞄着向外看,直到感受到Alpha气息逐渐远离,这才回过身子来。
-
楚迟思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很是谨慎地用唇形问了句:“走了吗?”
“我没有感受到她的信息素,”唐梨在床沿坐下,“顺势叠起腿来,”应该是走了。”
腰间忽地一痒,楚迟思从背后将她抱住,下颌压在唐梨肩膀,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
唐梨“扑哧”笑了:“这是怎么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楚迟思依着耳廓,呢喃了句,“很雅致的香气。”
唐梨笑着说:“雅致这个词,怕不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边。”
楚迟思说:“可是我喜欢。”
她搂着唐梨的脖颈,一声“我喜欢”听得唐梨心都融化了,转过头去,亲了亲楚迟思的鼻尖。
“嗯。”唐梨吻着她,气流软软地滑过面颊,“只要你喜欢就好了。”
【不需要别人,你喜欢就好。】
窗外阳光正好,云层叆叇,信息素在房间里悄然涌动着,带着新鲜水果一般的甜,清脆而甜。
唐梨剥好的那几枚葡萄都放在小瓷碟中,一颗挨着一颗,果肉晶莹剔透,汪着一层水光。
温度将凉意融化,变成水渗出。
(……)
唐梨拿了一枚葡萄,有些亲昵地压着她肩膀,眨了眨眼睛:“尝尝?”
楚迟思面颊微红,她小口咬住那颗葡萄,紧接着迎来了又一个吻。
葡萄圆润而饱满,果肉软得不可思议,能在唇齿间融化般,口感十分清甜。
唇瓣轻触,满是葡萄甜香。
不知不觉间,小瓷盘里的葡萄一颗接着一颗都被慢慢吃完了,葡萄汁水清甜,淡香氤氲了整个房间。。
换房间的事情被楚迟思丢到了唐梨头上,她枕着干净的床榻,面颊还是红的,睡得很熟。
于是不久之后,医院门口就出现了唐梨拿着吊瓶,穿着病号服,和北盟上将当场吵架的场景。
当时场面十分热闹,引来了不少吃瓜围观群众,只可惜楚迟思又累又困,错过了这极为精彩的一幕。
总之,病房顺利合并了。
楚迟思迷迷糊糊醒来时,唐梨已经把她的那点东西都全搬了过来。
她的衣物被叠好,包括从基地里找回的黑色背包一起,放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
而唐梨正坐在那背包旁边,她曲腿窝在沙发上,手中掂着一支笔,正苦恼着看着面前的白纸。
听见些许声响后,唐梨抬头望过来,一眼便见到呆呆坐在床边的老婆,冲她笑了笑:“迟思,你醒了?”
楚迟思揉了揉长发,这才发现自己手背还连着一道输液管,看来她睡着的时候,应该有护士来过了。
老婆醒了,唐梨岂有不过来的道理。她将纸叠了叠,用笔盖扣住,然后动作敏捷地爬上了床。
“我问过医生了,除了肩膀的枪伤外,你最严重的问题应该是营养失衡,需要慢慢调理。”
唐梨说:“我和唐弈棋吵了一架,明天咱们不吃医院餐,我借他们的厨房给你做。”
楚迟思愣了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的,”唐梨扑哧笑了,凑上前来亲亲她的面颊,“之前不也是我负责做饭么。”
她衣领微敞,散出些热气来,两人分明没有紧贴在一起,楚迟思却有种被她温柔抱住的错觉。
楚迟思呼吸微顿,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单:“可是,远程连接的后遗症——”
“差不多都好了,”唐梨向后一坐,笑意灿烂,“我可是天天早上起来运动的人,身体挺结实的。”
楚迟思蹙紧眉头,一板一眼地纠正她:“我知道你身体素质好,但是远程连接造成的伤害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医生。”
眼看楚迟思要念上半个小时,唐梨赶快出击,挠了挠老婆的手心打断她,“我真的好了。”
“更何况做饭又不需要太多精力,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唐梨抬手覆上她的头,揉了揉楚迟思细软的墨发:“就答应我呗?”
哪怕唐梨又是亲又是哄,楚迟思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老婆动摇的人。
她在唐梨的蜜糖攻势下不为所动,坚持等到了医生来,向对方详细地问了一圈唐梨的情况。
没想到,唐梨居然说的是实话。
Alpha本身恢复能力就强,更别说那些长年累月的训练与无数实战经验累积下来,更是让她恢复得很快。
楚迟思还有点不相信,本着多次实验验证的理念,又问了好几个医生和护士。
结果,小护士悄悄和她说:“少将其实检查后已经可以出院了,是她嚷嚷自己头疼腰疼,硬是赖着住院不走。”
楚迟思:“…………”
问了一圈,回答都八九不离十,楚迟思在心里感叹着,默默回到了病房中。
唐梨懒洋洋倚在床沿,那支钢笔被架在耳朵上,她乱翻着手中白纸,冲楚迟思笑:“怎么样?”
楚迟思叹口气:“好吧,姑且相信你一回。”
楚迟思洗了洗手,刚刚坐回床上,唐梨便蹭了过来。
褐金长发簌簌散落开来,唐梨支着下颌,小狗似趴在她腰上,一沓声地喊她:“迟思,迟思。”
楚迟思被她蹭的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怎么了?”
“迟思,可以帮我个忙么?”唐梨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水汪汪地看着她,“求你了。”
楚迟思哭笑不得:“帮什么?”
她最怕的就是唐梨这一副表情,每次被那双委屈的浅色眼睛盯着,就心软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能答应对方。
“可以帮我写点东西吗?”
唐梨将手中的白纸递给她,又把钢笔也递给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写辞职信。”
楚迟思:“……”
楚迟思接过白纸与笔,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写什么??”
唐梨说:“辞职信啊。”
“我们两人工作性质不同,”楚迟思有点震惊,“你…你这不是能随便辞退的职务吧。”
唐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趴在老婆的腰上,眨了眨眼睛:“那又怎么样,把唐弈棋办公室掀几次她就不得不同意了。”
楚迟思:“…………”
“放心,我也不是真准备辞职,”唐梨支着下颌,浅笑了笑,“主要是准备吓一下唐弈棋。”
楚迟思拗不过她,答应了。
-
自从病房合并后,两人基本都是呆在一起的,唐梨包揽了所有的餐饮,每天定时定点把老婆投喂的很好。
楚迟思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很快便到了出院的时候,半个月前就应该出院的唐梨也跟着来了,陪着楚迟思办理出院手续。
她站在楚迟思身旁,声音软软的:“迟思,我们可以回家了。”
楚迟思也笑了,面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甜:“嗯,回家吧。”
她们所在的医院是星政的专属医院,保密措施做得很好,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应付媒体之类的问题。
两人顺利回到家里,阔别已久,楚迟思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怎么样?”唐梨有些得意地炫耀说,“我可是每天都会清理灰尘的。”
家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所有的东西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差别,被唐梨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就是……
有些太干净了。
当初设计2号区域别墅的时候,楚迟思参考了她们家的构造和摆饰,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
屋子仍旧是原样,唐梨也是原样,她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楚迟思了。
住院时的陌生场景让她暂且忘记了那些事情,可再次见到熟悉的场景之后,被压抑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些黑暗越过温暖、越过阳光,如厚重的石棺砰然盖上,将她与她的声音都困在坟墓深处。
楚迟思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迟思?”唐梨注意到她的异样,有些担忧地望过来,“你还好吗?”
唐梨将手背触上楚迟思的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稍许有些不安:“你好像有点低烧。”
楚迟思心跳得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很快便把情绪都压了下来:“不,我…我没事。”
她脸色白得像纸,呼吸都急促了很多。更别提微微颤抖的指节——唐梨才不会相信楚迟思是真的“没事”。
“是我让你想起了什么吗?”唐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们要不要去酒店先住几天?”
唐梨太聪明也敏锐了,总是能及时捕捉到她细微的一丝情绪变化,并且及时地照顾她,安抚她。
可也正因为唐梨对自己太好了,处处体谅处处照顾,反而让楚迟思越发战战兢兢,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那些记忆乌云般笼罩着心尖,兜头向她砸下来,反复、反复、反复,一刀刀刻到她骨骼里:
【你不配得到她的好。】
【你早就不是原来的楚迟思了。】
“迟思,迟思?”
熟悉声音将飘散的思绪聚集起来,楚迟思有些恍惚地睁眼,便见唐梨满脸焦急神色,一直注视着自己。
“走吧,我们不住这里了。”唐梨拽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拉向门口,“我去订酒——”
楚迟思将她挣脱开来。
“没事的,”楚迟思小声说着,“我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就没事了。”
楚迟思怎么都不肯出门,唐梨到最后也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几句说自己就在外面,让她有事情随时喊自己。
热水被打开,雾气缓慢地蒸腾而起,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卫生间,楚迟思泡了个澡,确实感觉好多了。
她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拿了块毛巾来,对着镜子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
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
镜子中站着一个人,黑发黑眼,皮肤苍白,面上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笑意,她懒洋洋地踩着高楼边缘,身后燃起了漫天火光。
“哐当——!!”
小疯子将五指攥成拳,而后猛地砸上了玻璃,她微笑着,笑容肆意:“你在看我吗?”
楚迟思:“……”
小疯子力气太大,敲得整块玻璃嗡嗡作响,可无论再怎么吵闹,终究还是被困在镜子的另一边。
浴室里面还是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楚迟思沉默着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在看你,也在看我自己。】
“我就是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疯子歪着头,笑得很甜,“你在惶恐,你在不安,你很害怕失去她。”
楚迟思轻轻点头:“是的。”
“所以你才更应该把她锁起来,”小疯子抚着镜面,蛊惑一般,“让她彻彻底底地属于你。”
楚迟思向镜子走去,将手覆在镜面之上,小疯子也凑过来,与她靠在一起。
两人依偎着,不分彼此。
热气在玻璃上印出些雾气,却又很快被她抹去了。楚迟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血液与火光都消失了。
镜面里平静一如,只有地面湿漉漉的浴室,只有她苍白的面容,和那一双亮得吓人的黑色眼睛。
只有一个用各种谎言与蜜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的骗子;一个藏在这副漂亮皮囊之下,彻头彻尾歇斯底里的疯子。
-
楚迟思洗澡洗了很久,洗的唐梨都开始有点担心,正思考要不要砸门的时候,老婆终于慢悠悠地出来了。
被热气一蒸,楚迟思脸颊看起来红润了不少,神色平静了不少:“唐梨。”
“来来,坐过来。”唐梨拍拍身旁的床铺,“我帮你吹头发好吗?”
楚迟思依言走过去,乖巧地背对着她坐下,长发披在身上,散出些湿润的水汽来。
唐梨动作很轻,也很仔细,指尖轻柔地揉着长发,将热风轻悠悠地吹过来,把那些残余的水汽吹干。
楚迟思舒服地闭上眼睛。
吹风筒嗡嗡运转着,热气四处流淌,将身体都烘暖了一点。她能闻到那人的梨花淡香,只觉得心都安静了许多。
楚迟思的头发很长,也很柔顺,丝缎一般垂在唐梨掌心,密密地被拢着又散开,手感十分好。
唐梨将她长发差不多吹了个半干,只剩下少许发梢的湿气,留着自然风干就好。
楚迟思凑过去亲亲她,亲的唐梨有点脸红:“谢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还在睡前看了一场电影,是部有点老掉牙的爱情片,看得她们有些昏昏欲睡。
电影看了半截,两人都决定要睡觉了,唐梨将灯光关闭,整个房间都坠入黑暗中。
夜色愈浓愈深,纱帘被微风轻柔地鼓动着,她的心帘也跟着轻晃,久久无法平静。
楚迟思依偎在她怀里,耳侧是清晰有力的心跳,呼吸声落在头顶,一滴滴凝成了露珠,滚落在耳廓之中。
……唐梨好像睡着了。
可是楚迟思却一直睡不着,哪怕被人抱在怀里,那些记忆仍旧在耳旁窃窃私语着,诉说着怪异的欲念:
她渴望鲜血,渴望疼痛。
她渴望枷锁与束缚,渴望暴烈的、偏激的、疯狂而沉重的爱意。
耳鸣声尖锐而刺耳,头愈发疼了,楚迟思慢慢坐起身子来,在一片黑暗中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深呼吸着,耳鸣声终于渐渐褪去,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而目光像是被什么索引着,落在床头柜上。
楚迟思的记忆力很好。
她记得唐梨习惯在床头柜里面藏一点武器,以备不时之需。而且为了能够在袭击时及时拿到,柜子一般都是不锁的。
楚迟思勾了勾拉环,果不其然,柜子很轻易地便被拉开,展露出与她幻想所契合的物品来。
里面摆着唐梨的金属,好几盒同样型号的子弹,还有好几把不同类型的刀刃。
楚迟思拿出一把折叠小刀来,“啪嗒”将小刀翻开,昏暗的夜色中,刀刃似乎泛着些许冷光。
如果我受伤了,如果我死了……会回到重置点吗?
那个原本很明晰的答案被三万次记忆冲刷着,无论是再怎么坚硬的岩石,都最终被撞碎成为无数砂砾,消失在滚滚长河之中。
楚迟思举起刀来,将刃尖轻压在自己手心间,她微微用力,便感受到了那久违的疼痛。
她害怕疼痛,她渴望疼痛,她厌恶疼痛,她着迷与疼痛——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楚迟思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
如果再深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刀刃就会划破皮肤,溢出血来。
楚迟思这样想着,正准备再继续用力,然后——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了。
唐梨的声音落在耳侧,于死寂之中轰然炸响:“迟思,你在干什么?”
楚迟思手腕一麻,那把折叠刀便落入了唐梨的手中,被她“啪嗒”一声合了起来。
唐梨拧着眉心,浅色眼睛浸在晦暗的夜色里,像一场老旧的电影,只余了灰白两色。
楚迟思哑声:“我……”
她不知道唐梨什么时候醒来的,可自己确确实实被抓了个正着,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我没收了,”唐梨一字一句,随手将刀刃扔到远处,“不许再用这个东西伤害自己。”
她声音冷静得出奇,可就连楚迟思都能听出来,那冷静之下,深深压抑着无数翻涌的情绪。
“迟思,你是睡不着吗?”
唐梨攥着她手腕,向前靠了过来,半压在楚迟思的身上:“我可以帮你。”
呼吸吹在耳侧,又热又烫,让楚迟思不禁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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