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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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天德四年, 正月一日。
大燕建国五十余年,政事堂的灯火头一次在开年的第一天就烧了个通明。
纪筝端坐上首,屈臂支着头, 彻夜未眠,眼底血丝一片。底下跪着十余号臣子, 说是大燕群集天下英才, 一个乾英殿盛不下,关键时刻可用可信之人竟也只有眼前这几个。
赵太傅在最前首,那柄竹扇自他的手里接过, 开始挨个往后传, 在每个人的手里不停留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就继续往后, 每个人看后无不连连摇头,却又是大气也不敢出,传到最末尾的宣将军手里, 他又像烫手山药似地递给赵太傅,赵太傅一脸茫然地接过, 又仔细瞧了一眼,还想往后传。
“够了!想看回去看。”纪筝的声音冷冷的, “你们各家府中的公子哥儿手中肯定人手一套。”
“叫你们来是想办法的,不是聚众欣赏秘戏图的。”
侍从递回竹扇, 纪筝面无表情, 想也没想直接把那柄竹扇丢进了炉火之中。火舌腾然而上,自画面中人儿玉段般的小腿开始吞噬,两个光裸交叠的人体在火光中显得更加香艳而诡异。
底下大臣有保皇党,更有璟王一党,此事乃是皇室秘辛, 天大的丑闻,牵及两党双方,朝堂内斗对比而言,简直可笑幼稚无比。
众人面面相觑,问题清晰明了摆在眼前,可就是谁也说不出个解决方案来。
竹扇谁画的?上面提款落着大名,京城名手宋涯宋之乔,圣上之前最欣赏的画师,那副还摆在乾英殿的“燕南山水图”就是他的手笔。
竹扇画的哪?金丝楠木红漆床,剔透无瑕白玉枕。
竹扇画的谁?蜂腰猿背的上位者侧脸线条刚硬丰毅,头戴的狮虎戏珠冠是依礼制只有亲王以上的品位才能佩戴,他手臂间挂着的黄衫意有所指地画着一条五爪游龙,地上更是散落着一顶旒珠冠。而下位者,只有半条少年人特有的细长小腿,看不清面容。
竹扇哪来的?通过圣上自己手里的生产网,自产自销倒卖出去。由于画得实在朦胧旖旎,大至瓦舍茶馆,小到街巷市井已经传遍了,有点见识门路的人才敢揣测身份,更多百姓只是拿它当作普通春.宫图,还擅自进行二次加工传播,导致封禁工作变得更为困难。
若是要强行下令,私藏画像者斩立决,恐怕在场的每一位官员家中都要受到牵连。
“这事有蹊跷,区区一个书生画手怎敢伪作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作品,那么多件衣衫,想要悄无声息地偷梁换柱也不简单,他背后有势力。”
“嗯,有蹊跷,不简单,有势力……还是说点朕不知道的吧。”纪筝靠在椅背上,掐了掐眉心。
他的情绪已经从慌张逃避到担忧恐惧,到暴怒发火,再到平静冷笑。
“圣上……”宣将军左瞧右瞧,见常伴圣上左右的璟王今日确实不在,便大胆开了口,“这画的真的是真的吗,怎么可能?!”
他本就是武将,天性直爽了些,藏不住那么多弯弯绕绕。
“臣不信,臣第一个不信!那些人是没见过圣上与璟王的关系是多么水深火热,才会相信这画。臣觉得,圣上既然没露脸,干脆就发收缴之后,发檄文批驳否认,杀掉画师以示众不就……”
赵太傅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什么真的是真的吗!当然是假的了!你否认有什么用,关键是天下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
一想到那夜自己得到的消息明辞越披皇袍在宫内策马奔驰,赵太傅对这事真真假假也多少有了判断,一下子胸口更闷了,一口老血淤积其中。
“你问朕,真的还是假的?”纪筝垂下了眸子,抿着唇,有些出神。
两三个时辰前,他与皇叔也争辩过这个问题。
“宋涯肯定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猜到了什么,或者得了谁的授意暗示才这么做。”
“朕明白他没看到……真的没看到,你先别碰朕了。”纪筝的声音越来越小,甩脱了明辞越的手,“我们,先解决问题。”
宋涯画的不是真的,这件事恐怕只有他二人能确信。
那夜一直都是他在上,皇叔在下。况且明辞越背后有伤疤,从左肩到右腰,长长一道能将人撕裂的可怖伤疤。
可这种理由怎么可能呈得上台面。
“这是西漠的巫蛊术,是黎婴,他在插手操控京城里的纺织铺,闹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他回来了。”
“这蛊名叫分情蛊,字面意思,拆散有情之人,并没其它什么作用,方才让圣上受惊了。”明辞越烧完了两个巫术小人,抬头道,“……只要这一条不起效,这蛊下得就是失败的。”
“不是因为这个蛊,跟它没关系。”纪筝小声辩解道。
明辞越把玩着他的手指,捏着指肚,一点点捋顺到掌心,他的语气平淡而真诚,故作轻松,似乎有带了点隐约的期待:“圣上刚为臣将明氏罪名洗脱,不妨借着西漠人提供的良机,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不行,朕不行,你更不行,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纪筝连忙出声打断他,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臣可以入宫为妃,让未来的真龙天子入宫为妃?!那他可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了。这画绝不能认下,不是顾及他的龙颜龙威。而是明辞越作为一个受百姓爱戴,推崇上位的千古仁君,他的名声清誉绝不能受半点玷污。
明辞越与他额头相抵,眼底印着眼底,鼻尖厮磨,唇对着唇,一开口说话便会碰在一起,“什么叫做不可以,臣不懂。是不是……黎婴可以,顾丛云可以,连那些个宋涯杨驷都可以,只有臣不可以。现在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
纪筝抿了下唇,明辞越的质问不无道理,其实什么时候……都不合适。
“是不是非得要我持剑逼宫,谋朝篡位,逼得圣上年少退位被一辈子圈禁在我的后宫里后位上才合适?!”明辞越越说越急促,唇间的触碰犹如猛然袭来的骤雨狂风,双眸深处又黑又静,是暴风雨前的深海洋面,“圣上,为什么不敢看我了?”
“明辞越!你……”纪筝猛地推开了他,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咬了咬牙憋了回去,“……你弄疼朕了。”
明辞越被他推开后,恍惚了仅一顺,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只不过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平静地凝视,无处不在,紧紧追随的目光,让他羞耻难安,无处遁形。
桌上的汤圆米粉已经凉透了,不能吃了。
——“报!”
一声高亢的侍卫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禁军来报,宋涯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家中,初步判断时间约有两天有余。”
“报!翰林院有些学子在宫城门口静坐示威,说是璟王玷污圣上威名,要求压入天牢,刑部来审。”
“报!京城内疑似出现西漠来的细作。”
“报!西六洲来报,西漠人骤然东侵,打着结成圣婚,和缓关系的名号,扰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守城督卫请求朝廷派兵增援!”
“这西漠人还说……原本天子嫁西漠,璟王娶公主,两国就可相安无事,要怪就怪大燕自己的皇室不受约定,通,通,通.奸成瘾……”
仿佛一个火星,劈里啪啦点燃了一整串炮仗,竹扇之事俨然已经无关轻重了。
“臣请求让璟王再次替国出征,以证清白和忠心。”宣将军起身,呸了一口,“省得在京城中还要遭小人算计,清誉受辱,平白遭受牢狱之灾。”
“臣附议。”“臣附议。”
“臣也附议,这场大灾实是另一良机。”赵太傅缓缓拜身,“璟王再赴边疆为国出征,圣上留在城内安抚民心,若是此劫过了,或许那张画像之事也就可以被翻过页了。”
“朕不准,哪怕是让朕去西疆议和,他也不准离开京城半步。”纪筝也起了身,“此事没得商量,你们都各自领命下去稳定城中局势,稍后再推人选。”
明辞越是要当天子,稳天下,定民心的人,他身上的包袱远比一次战争要更重要。这战争是道原书中没出现过的坎儿,若是出现半点闪失,那就是赢了战争,赔上了大燕的未来。
政事堂里的官员说散即刻就都散去了,只留了一个赵太傅走得慢,摇摇晃晃,临开门前,又转过了身,“圣上……既然璟王殿下不在,就容臣再多问一句,是不是真……”
纪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画像是不是真的?不是!朕有证据,那上面画的根本不是皇叔!”
“臣是想问,圣上跟璟王殿下是不是认真的?”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老师恐怕多虑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纪筝的目光有些躲闪,下意识地往身旁屏风帘幕后瞄。
“那就是否认了?”赵太傅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圣上跟璟王殿下没什么,这事可又有证据证明?”
纪筝缓缓偏开头,毫无遮掩地望着帘幕后的一处,叹了口气:“没有就是没有,朕用心证。”
“知道了,是老身失礼了。”赵太傅弯腰行了礼,还未等他起身,圣上身侧的帘幕猛地一阵晃动,一张锋芒如月的脸从中探了出来,面色微青,一言不发地穿过整个政事堂而过,不顾身后传来的小声呼唤,离开了大堂内。
来政事堂召见朝臣官员前,纪筝就已明确表达过两人避嫌,暂时不要同时出现为好。
可明辞越平静又倔强地执意要来,若是再也不能共同出现,哪怕让他永远呆在圣上身后的阴影里也好。
可等明辞越真的来了,躲在后面听到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他,他俩关系,他俩那副伪造画像,纪筝又莫名替他委屈,替他难受。
“珍惜眼前人吧。”赵太傅笑得咳嗽起来,“圣上证明不了你俩没什么,却有人拼尽全力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留下点痕迹,证明你俩之间有过或者有什么。”
“您只用心证,可是有时候连心都会骗人的。”“老师不是之前还要我警惕璟王的吗,怎么眼下……”纪筝有些困惑不解。
“傻孩子。”赵太傅大笑,“他是把能伤人的利刃没错,但圣上握住的若是剑柄而非剑身,就能让这利刃锋芒对外,为己所用。”
“把利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纪筝撇了撇嘴,“明辞越怎会傻到明知被人利用,还要冲上头阵。”
赵太傅又捋着胡须,“是吗?”
“报!西漠细作突破阻拦挑衅到宫门口了,璟王殿下好像要前去应战。”
*
说是挑衅,可远远不及。那人蒙着面,趁乱匿身在门口的学生百姓之中,借着官民拥挤推搡的时机,拉满了手里的弓,对准了赭红色的宏伟宫门,一箭穿云而出,带着一件火红的嫁衣,力道之大,刻入木门整整三分。
底下聚众闹事的学生和围观的群众,见凶箭一出,纷纷吓白了脸,屁滚尿流散得迅速。
嫁衣飘扬在宫门的最高处,犹如一道阴云中被吞的朝霞,残败的夕阳,随风翻卷。
“曾经我西漠皇子男扮女装,委曲求全,嫁入你大燕皇宫,就是为了两国友好友谊,谁知你们不珍惜,不尊重,眼下战火都是因你们而起,万千无辜百姓被卷入水深火热。”
“现在我要你大燕国君凤冠霞披,心甘情愿地入我西漠谢罪。”
“一份战书,一份婚书,都裹挟在嫁衣里了,任贵国国君以及百姓挑选。”那人的声音在死寂中扬得很高,男女莫辨,“不过,我相信,无论是联姻议和,还是战场作战,贵国国君最后都会识趣地穿上嫁衣,来我西漠的。”
“你归京不好么,养在宫里继续做你的璎贵妃。”纪筝坐在高高的步辇里,由人抬着缓缓出了城门,靠近那个所谓的西漠细作,弓箭手藏在辇轿之后,一点点地准备靠近,“之前是朕负了你,回来吧……嗯,璎,璎?”
周围全是民居,房屋建筑复杂万分,躲身之中的肯定不仅普通百姓,还有西漠的后援。
那人犹豫了片刻,犹如魅影一般,飘忽过来,转瞬间又贴得很近,直接攀上了辇轿,纪筝几乎能感觉到他似蛇爬行游走在自己身侧,吐着毒信的嘶嘶声。
“那怎么能行?我给你当了三年的妃子,轮到你了,三年为期,说不定,你的皇叔还能心甘情愿等你三年。”
“下雪了?”黎婴抬手接了几片雪花,顺手把身上的红衣披去了纪筝肩头,笑了起来,“毕竟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身体金贵得很。”
纪筝头皮瞬间炸起,不禁推搡着他,“离朕远点,咱俩不熟,朕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有妇之夫?”黎婴念叨了几遍,笑得更开心了,“才不是,我给你们备了新婚礼,送了好时机,你都不敢要。你不敢接受他,是觉得他太好了,和你不一样。”
“不如选我,我能懂你,和你一样。”
纪筝目光乱瞟,半句也听不进去。他后悔死了自己非要选了这种主意,黎婴贴得太近了,两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弓箭手根本无缝可入。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辇轿之后传来,黑马犹如一柄钢刀,直插将闭合的门缝而出。小雪洒在他的肩头,旋即就被体温烘成了水,沾湿了他没披玄甲的贴身帛衣,淅淅沥沥在他背后勾勒出那条突兀长痕的突兀轮廓。
明辞越上身立在在马背之上,随着骏马的一个飞跃,碰到了箭羽,一手拔下,折断成了两半。
妖艳的嫁衣像半只蝴蝶的翅膀,旋转着往下落。所有在场人的目光都盯紧了那件衣服以及半空滑出的两封信笺,婚书还是战书?
明辞越的剑锋从空中劈过,绕起红衣,劈头盖脸砸在了黎婴脸上。
他紧拉缰绳,把身后的长弓长箭交由自己的身前人儿。
何曾相似的场景,何曾相似的动作。
明辞越的喉结轻轻滑动:“婚书还是战书,但凭圣上。”
纪筝听得见耳侧的砭骨猎风,听得见自己凌乱的心跳声,唯独听不懂自己在乱想些什么。他的角度甚至看得见明辞越怀中有封已经备好的信笺,上书一个“战”字,为他做好了万全的退路。
纪筝屏了气,倚在明辞越怀里,回首拉开了弓……
等黎婴慌忙扔开衣服,他肩侧的人儿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辇轿上唯独他一人,被周遭的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所包围。
明辞越怀拥着他,带着他绕着黎婴绕了一圈,挑衅地勾了勾唇。所有人都看得清天子怀中的那份穿透长箭的宣战书。
“纪朝鸣……”黎婴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你最好别后悔。”
马蹄踢踏,带着他二人沿着落了雪的京城长街往北去。不少民户偷偷打开了窗牖,看着新年的第一天这场差点点燃京城的战火被悄然熄灭。
他们的天子和王爷同乘着一匹浑黑马驹,怀揣着宣战书,打炽红的灯笼下而过,渐行渐远。有些人后知后觉地拿出那竹扇画,举在空中对比一瞧,却恍然发现男子背部的轮廓模样根本对不上号。
“这下全京城都见着了,完了,洗不清了。”纪筝自暴自弃贴在滚烫的胸膛上,耳尖红了一片,小声念叨,“你啊,这是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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